睜眼,入目且是素簾微飄,耳中傳來水車轉水的聲音。
無常自在地露出笑,恍然與身旁的男人對視,收斂了笑容,卻又笑出聲。
“你笑什麼?”侯青,不知為何,這笑看得他脊骨生涼,渾身不得勁。
“我笑我還是被侯大俠您給救活了,我不得償還您的恩情?好讓您使喚我這個狗奴才。”
侯青被說得牙酸,心裡不痛快,解釋,“不是我,是紫雲劍夫婦。這是他們的客棧,沒去藥谷。”
無常笑容熄滅,翻了個身,要起來,還是渾身無力。
侯青才舍一隻手去扶,無常便憎恨地瞪他,便将手擱下,走了。
下樓
一位女子,截住了他的去路,“什麼目的?”
他熱絡的攬住女子的肩膀,“小美人在此,你說能有什麼目的?”
沈雲英拍開他的手,正色,“我可是見過他,他是謝瞻的人。”
對這個說法,侯青又顯不痛快了,他讪讪松開手,“就是相識而已。”
“你攮謝瞻一劍,可别說出去,藍兔不會怎麼着你,樓上那位,知道了非得給你拼命。”
“這說明,這小哥也是助纣為虐,死不足惜。”
侯青略微移了點位置,無奈道:“……姐姐,咱們是好人。”
“除暴安良乃是好人該做的事。”
侯青笑,誇贊得拍了拍她,隻将女子拍得背疼,“不愧是紫雲劍,飒爽。”
正說着,一個男人走過來,看着不拘小節,憨厚穩重,“哈哈,我夫人說什麼了?”
“就是說,此非常人之所能消受之福。”
侯青老實地說,惹得大奔捶了他一拳。
——
二樓走廊柱子被無常攥出痕迹,是她!是沈雲英的那一劍斷送了謝瞻的氣力!
恨不得要将刀子插在自己心上,就不用體會這種痛苦!他眼神略微渙散,重聚後便他疾步回屋,重重推開了門,将裹在衣物裡的匕首胡亂找出來。
樓下皆是武功極好之人,怎可能沒聽見這動靜,侯青要上去理論說服,還是大奔拉扯住了他。
“這人是魔怔了嗎,謝子複那病好的了嗎!早死晚死,不都得死?他氣什麼?有什麼好氣的?!就那賊首,活該!”
沈雲英思忖中,還未說話,就見無常從樓上蹭蹭地走下來,急速跑到她面前,舉刀便刺。
“你害了他,我要你償命!”
沈雲英夫婦自然不跟他一般見識,這動作又慢又無理智,輕巧移了移位置,讓無常趔趄着差點摔倒,侯青抓住他,左手一掌拍在他脊背上,卸了他的力氣,再用手一撈,箍着腰把他撈着。
無常刀掉落在地上,血絲布滿眼睛,掐他的手,撲騰着。
侯青手被掐得出血,還是将人帶進屋中,掃視一番,将人甩在床榻上,溫聲安撫道:“他挨不挨那一劍,他都會死!謝瞻是一心求死!你冷靜些,我給你細細地講……”
“……去年五月,他在幽魂台草堂,那老先生都說讓他将養身體,他不聽,隔了幾日,讓人叫我去見他……”
……
侯青自顧自地推開門,入門便見雅閣窗戶前站着人,不如從前魁梧,也不如從前邪肆。聽到聲響,便回身坐下,也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給對面的人斟了酒。
“武陵春與鳳凰香醪。你喝酒,我喝茶。”
侯青端着不應,“武陵源氣候并不宜人,冷就冷死,熱就熱死,什麼時候産過茶?”
“國都特供。”
侯青哼了一聲。
謝瞻又道,“乃是皇帝命人制得,冠以武陵春茶之名。從前恰巧喝過。隻不過采茶的茶園是梨泉山莊在皖南的茶園。”
“這就是你和皇帝傳遞信息的途徑?”侯青摸不定他的主意,隻好再說:“又是茶又是酒的,你還挺有錢。”端着酒盞放下,“我才不喝,要是下毒了我都沒地方說去。”
“是我外祖家的,那時候,我爹把我帶上山,山莊裡事務便都疏遠了。”
“我怎麼不知道?”
謝瞻即是知道他說得是從前在魔教聽牆角的經曆,也不怒也不恨,“我母親去世之後,再也不能提及與她有關之事。”
侯青不知這話真假,然他當小兵,做護法,确實沒聽過。
這時才看見,雅閣裡還放着不少農貨,雞鴨魚肉的,鮮果時蔬。
謝瞻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微笑,“藍兔才小産,給她補補身體。以後……”他苦笑一聲,“縱使我們有緣無份。”
侯青心髒發脹,可斷然聽不得這個,“我以為你已經喪盡天良,喪心病狂了呢!”
“她不一樣,”
“不要在這裡假惺惺,你要是真在乎她,也不會做這些事情了!”
“那也不一樣。”
侯青立即想将桌上的青光劍刺進他嘴裡,“說得明白點?我怎麼不記得你以前是這麼神叨叨的?”
“幾年前我身體好了之後,不知從何處洩了消息,一時間教派遺老紛紛去國都見我,要我做教主,我推脫幾番,後來被怒恨激心,就應許了。梁門君一人獨大,江湖與官府互相勾結。七俠式微,你們管得了嗎?”
“江湖太平,我們不過是想過日子罷了。”
“江湖永遠不會太平,沒了我們武陵教,還有天機門、麒麟閣,但凡行點錯處,便都是魔教之稱了。”
“是啊,從前我們就說,人心不足,隻要不危害蒼生百姓,七俠才不管你們這些人打來打去的。”
謝瞻忽得沉默一會,眼皮上下動了動,攥了攥手指。
侯青輕笑,也知這話是氣到謝瞻了,“叫我為何?如果是閑扯,恕在下不侍候了。再見!”
對方目光炯炯,“你和庚楚王爺攪合在一起幹什麼?”
“你什麼目的我便什麼目的。”
謝瞻似是見慣的牙尖嘴利,還是按下心緒,“我無非是幫顧亭林奪位而已,而庚楚王爺,我始終不知道他要什麼?”
侯青嘲笑地笑了幾聲,“現在不能洞悉人心了?原來也有你看不透的事情,他告訴我,他隻要那位顧亭林不得好死!其餘什麼的他全都不問。”
“這也難說,他也舍不得殺顧亭林,不然顧亭林早死了。”
這話讓侯青非常疑惑,“隻是這些我也說不清,我給他辦了幾件事情,因此他才告訴無常在天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