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處無言凝噎:“所以我就可以嗎?”
試霜刃道:“你不是被通緝了好一段時間麼?在逃亡路上像什麼風餐露宿、栉風沐雨一事想必你也經曆不少了,隻是委屈委屈你睡一晚上住過的客房,應當沒問題罷?”
“可以是可以,”雲歸處點點頭,很快便露出了一個堪稱爽朗的微笑,“但是我拒絕。”
“難得花大價錢住上這種高端大氣的客棧,如果睡得不是全新的房間,那意義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試霜刃小聲嘀咕:“說甚麼‘難得花大價錢’,分明花得都是從我哪裡搶來的錢……”
雲歸處聽力不錯,但是他卻好像沒有聽到這話。
試霜刃輕歎一聲,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幫我下去問問客棧老闆,還有沒有新的客房。”
“若是沒有,也請幫我問問還有沒有其他晚到的客人,我願意出雙倍價錢和他交換。”
雲歸處聽得額角隐隐作痛。
這揮金如土的小少爺,要不怎麼說窮的響叮當的人總在憎恨有錢人呢?
“好了,倒也不必如此麻煩,”雲歸處說,“更何況,你現在這幅連劍都拿不起來的樣子,我怎麼好放心讓你一個人睡一間房。”
還沒等姜小公子嘴裡說出更多其他的話,雲歸處就已經不容拒絕地将人從床上抱了起來。
“都這種關鍵時刻了,小公子可别再耍小孩子脾性了,”雲歸處淡淡道,“既然選擇和我扯上關系,就随時都要作好會面臨更為強大的敵人的準備。”
“緊跟在我後面的那群人,可不是區區烈風幫能夠比較的。”
試霜刃輕哼一聲,沒有反駁。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望向雲歸處,道,“你要是敢背叛我的話……”
“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雲歸處愣了一下,而後輕笑。
“當然。”
……
外面還是下着雨。
淅淅瀝瀝的,不算很大,但也算不得小。
這樣的雨不足以讓人想要撐開一把傘,也讓人不想就這麼淋着走。
除卻雨滴輕巧落地的聲音外,還有車轱辘骨碌碌地輾在地上、馬夫輕抖着缰繩和馬兒踢踢踏踏的聲音。
這麼一看,今日的天氣着實不算好。
可炎炎夏日裡,這樣缥缈小雨似乎又要比烈日當空要好得多。
——何況馬車裡還有酒有肉,着實是舒适惬意。
在更多時候,江湖兒女貌似還是騎馬漫步雨中比較符合人們的想象。
但人們又怎能要求一個才剛剛受過重傷的人冒着傷口惡化的風險來淋雨呢?
試霜刃對此深以為然。
他優哉遊哉地靠在軟墊之上,雲歸處則抱着劍坐在一旁。
有奇怪的聲響發了出來。
慢悠悠地剝着葡萄的試霜刃終于擡頭看了那可憐兮兮地坐在角落裡的人一眼。
“你的肚子在叫。”試霜刃毫無感情地說。
雲歸處眨了眨眼,坦然地說:“畢竟從早上離開瑤台客棧起,我就一直未曾吃過東西了。”
試霜刃輕哼一聲:“誰讓你身上半個子兒都沒。”
是了,不管是這馬車、車夫,還是這馬匹,亦或者是桌上的美食佳釀,全都是姜小公子從自己兜裡掏錢買下來的。
光是讓雲歸處這厮大搖大擺地坐在馬車中避雨,就已是他慈悲心腸。
更不要說記仇的姜小公子還記着雲歸處早日打趣他睡姿難看的事情哩。
一想到這事兒,試霜刃就恨得牙癢癢,卻不好舊事重提再揭自己傷疤,隻能狠狠地咬了一口嘴裡的葡萄,權當做是雲歸處這厮。
雲歸處卻插科打诨道:“诶,不是有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麼?”
“花錢的時候我倒是沒有想那麼多,畢竟每次我因囊中羞澀而困頓不堪之時,不總有姜小公子出手相助麼?”
試霜刃怪道:“照你的意思,還是我害了你不成?”
雲歸處忙道:“哎,這怎麼能叫做‘害’呢,姜小公子可是我的大恩人呀!”
“小公子雖然看着兇巴巴的,但其實是個心地不錯的人——不要看小公子雖然現在不肯給我東西吃,但隻要我賣一賣慘,作一作愁苦狀,小公子還是會心軟的。”
雲歸處朝着試霜刃笑了一笑,看上去倒是十足十的真誠。
試霜刃輕哼一聲:“不要以為說我兩句好話,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話雖如此,但試霜刃不得不承認,雲歸處确實是個很會哄人的人。
但這樣的男人,也十有八九是個花心的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