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霜刃輕哼一聲:“你先前不是還說我睡相差麼?就不怕我睡一半把你給踹下床去?”
雲歸處道:“不過玩笑話罷了,小公子怎地還當真了?”
試霜刃聞言,直想現在就把他給踹下床來。
雲歸處卻好聲好氣地說:“好啦好啦,莫要鬧了,趁着現在還沒開始舞刀弄槍打打殺殺的,還是好好休息休息罷。省得打一半因為睡眠不足暈過去,可就難看了。”
試霜刃歎息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躺上了床。
床闆很硬,很冷,無法完全關閉的門窗時不時地傳來風吹動的吱呀聲,更有寒風從木闆的縫隙中鑽進來,讓人止不住地打起寒顫。
本該是如此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身下多了一層衣物,試霜刃覺得今天的夜晚很冷,但又沒有那麼冷。
他看向雲歸處,眼睛裡跳躍着生動的光亮。
“要是我們都睡了,出事的時候,你醒得來麼?”
雲歸處說:“醒得來。”
試霜刃的眼睛閉了閉:“那就好。”
雲歸處輕笑着問:“要我給你唱歌哄你睡麼?”
試霜刃喃喃道:“不要……你會吵着我……”
雲歸處開玩笑似的說:“那要不要我抱着你睡?省得你滾下床去?”
試霜刃輕哼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畢竟他已經困到無法思考雲歸處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很不習慣有一個人躺在身邊的感覺。
畢竟自從有意識起,他就一直是一個人入睡的。
但奇怪的是,雲歸處在身邊的感覺比想象中的好——好到幾乎讓他快忘了身下躺着的是堅硬的木闆而非柔軟的錦衾、忘了屋外下着的是洶湧猛烈的暴雨、忘了自己正身處于一個危機四伏的環境,危在旦夕。
許是真的累了,試霜刃很快就睡了過去。
他的呼吸悠久而綿長,隻有卷翹的眼睫在時不時地顫動。
如果光看臉的話,試霜刃确确實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也不知道上天是如何偏愛這人,才會造就這樣一副幾乎令所有人都心醉神迷的面孔。
雲歸處端詳着他,才将将覺得美人養眼的時候,試霜刃很快就不安分起來。
似乎是床榻着實太小睡得難受,試霜刃在睡夢中微皺着眉,同時不斷地往雲歸處這邊擠。
雲歸處苦笑一聲,隻得讓自己再往裡挪了點兒,等背脊都已經完全貼着冰冷潮濕的牆面之時,試霜刃卻猶嫌不足地将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
——其實雲歸處所說他睡相差之事,并不算開玩笑。
若遠遠地看,他們與一對恩愛的夫妻也并無二緻。
但可能也沒有雲歸處睡得這樣縮手縮腳的丈夫罷?
他們挨得極近,心髒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肉肆意顫動着。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也不曉得是哪裡學來的壞習慣,或者是姜小公子平日裡抱着軟枕睡覺睡習慣了,現如今睡在這硬邦邦的床上,竟還抱着他胡亂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膛。
這使得他發梢微妙地翹起來了幾根,連唇上的口脂都被蹭花——一塊兒在雲歸處的衣服上,一塊兒在他自個兒的唇角。
雲歸處很想笑他成了個大花貓,但笑意達到嘴邊,卻隻是苦笑。
而明明心跳得這樣快,他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一下。
幸好沒過多久,從門外傳來的聲響就令他松了口氣。
盡管屋外人的腳步已放得很輕,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也跟着閉上了眼,靜靜地聽着木門從外頭被打開的聲音——或者是那些随着門縫鑽進來的風雨。
他慢慢地數:五步、四步、三步……一步……
利刃,出鞘了!
雲歸處猛地睜開眼睛,朝着試霜刃所在的方向翻了個身,那刀刃便隻是紮到了他的枕上,發出“噗嗤”一聲輕響。
“呀,婆婆這大晚上的,怎地一個人來了我的房間?”雲歸處坐在床邊上,笑吟吟地問,“難道年紀大了就可以覺得不害臊麼?”
老婦人道:“我怕夜裡風冷,你們二人遭受不住,便特地來給你們送被子的。”
雲歸處道:“婆婆真是好心。不過送被子的話,被子在哪兒?又怎地要拿個兇器前來,吓我好大一跳。”
老婦人道:“山林夜裡豺狼虎豹頗多,難免有幾隻不長眼的畜生吓偷溜進來想要殘害家禽,我自然得帶把刀子防身,免得被它們所傷。”
雲歸處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多謝婆婆好言提醒,才讓我覺得自己也有帶武器防身的必要。”
“那婆婆方才為何朝我腦袋上紮去?莫不是我頭發裡也住了隻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