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疼”字,蘭珩舟的動作果然微微一頓,箍住她腰間的力道松了幾分。
陸瑤趁機用力一掙,總算将他的手從自己腰上扯了下來。她退後幾步,手撐在床頭,低頭喘息不止。
當她望向塌上蘭珩舟時,卻怔住了。
他躺在床榻上,雙眼微張,眼神空茫中帶着一抹倦意。
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低聲喃道:“陸瑤……我好想你。”
聲音沙啞微顫,像是從夢魇中掙出的執念。
陸瑤卻像是見了鬼。
猛地直起身,向後退了半步,唯恐他再如方才那般,突然撲上來。
她打量了幾眼蘭珩舟,見他除卻神識不清、臉色蒼白外,其他倒無大礙,不像是中了劇毒猛藥,這才放下心。
但臨出門前,她是将方才随手擱在地上的白瓷碗取走,裡面還剩了個底。
她去軍醫那邊走了遭。
又捧着碗,愣愣出了軍醫的帳。
次日,蘭珩舟出現在中軍帳中,精神頗好,面色榮光,與昨日萎靡模樣判若兩人。
陸瑤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身上,盯得幾分出神。
蘭珩舟察覺到她的目光,挑眉望過來:“陸将軍,有話要說?”
陸瑤眸光微閃,随即收回視線,想到昨夜沒說的正事,便正色道:“昨夜斥候來報,北涼軍中術赤與烏蘭隼似有嫌隙,意見不合,已有些時日。”
蘭珩舟聞言,眉頭微蹙:“為何昨夜未報?”
陸瑤擡眼看了他一瞬,終是道:“末将,疏忽了。”
蘭珩舟語氣不善:“這種事,下次莫要再耽擱。”
陸瑤應聲。
蘭珩舟站在輿圖前,沉思片刻,開口問道:“最近與烏蘭隼交鋒的,是誰?”
陸瑤與身旁的陳璋對視一眼,陳璋站出一步道:“是末将,約莫半月有餘了。”
“再上一次呢?”蘭珩舟目光微沉。
陸瑤回道:“一月前,我與她交得手。”
“狀态如何?”
陳璋道:“那北涼野狼崽子是真狠,上回差點卸了老子的胳膊!可惜跑得太快,沒能抓住他讓他叫聲爺爺。不過……那小子身手不錯,看不出什麼異樣。”
陸瑤也補充道:“她率兵伏殺深入,狀态還算可以。我與她交手數招,未見失手。”
蘭珩舟微微颔首,又問:“那術赤呢?”
陸瑤道:“術赤乃烏蘭隼徒弟,擅使長柄戰斧,力量驚人,尋常兵士難以抵擋。為将領兵陰狠驕勇,善于進攻,不過火候還是比烏蘭隼淺了些。”
陳璋聞言,連連點頭,插嘴道:“可不是嘛!那小子揮起戰斧來跟瘋狗似的,見人就砍,簡直不要命!”
蘭珩舟聞言,指尖在案上輕輕敲擊,目光微沉:“一個善遊擊伏殺,一個好正面硬攻......隻差一把火。”
幾人很快就商定好了策略,各自領命。
陸瑤轉身正要離開,卻被蘭珩舟叫住了。
“昨夜,你是什麼時候走的?”
陸瑤停步,語氣淡淡:“你喝完藥,我便走了。”
蘭珩舟擡眸看了她一眼:“沒再回來?”
陸瑤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營帳。
幾日後,戰場上漸漸顯現異象。
大梁針對烏蘭隼所在防線展開強勢壓迫,每次交鋒皆全力以赴,戰況膠着,勝負相當。而對術赤那邊,卻有意放緩攻勢,似乎對其忌憚三分。
同時,一些隐秘的流言悄然在北涼軍中流傳開來:
“大梁懼怕術赤,不敢正面對敵,卻對烏蘭隼毫無顧忌。”
“烏蘭隼行事守成,隻知固守陣地,卻無奇謀,不僅未能擊退大梁,反而拖累了北涼軍銳氣。”
傳言如同無形的毒箭,隐秘地刺入北涼軍心腹。
不久後,斥候帶來了好消息。
烏蘭隼因觸怒北涼單于,被下調為副将,術赤接任主帥之位。
術赤接任不過三日,便迫不及待地帶領大軍進攻。然而他驕兵自傲,又急于立威,陣型疏忽,未曾料到大梁早已布下埋伏。
陸瑤與陳璋率兵兩路夾擊,将術赤軍隊圍得水洩不通。
術赤手持戰斧,怒吼着沖殺,可卻因布防混亂而捉襟見肘,竟險些被大梁軍全殲。
偏在此時,烏蘭隼率部趕至。
她策馬而來,綠袍獵獵,手中大弓連連射出,箭矢精準地打亂了大梁的攻勢。北涼殘軍在她的指揮下迅速整頓,向着險要地帶撤退。
陸瑤一提缰繩,策馬直追,長槍微揚,目光冰寒,殺意湧動。
她等這一日,已等了太久。
然而,前方伏兵驟起,戰旗四揚,烏蘭隼顯然早有準備。四周險峰絕壑連綿,地勢複雜,稍有不慎便可能全軍覆沒。
陸瑤深吸一口氣,握緊槍柄,終是揮手示意軍隊止步。
馬蹄聲漸漸平息,她回望遠山之間,那抹綠袍消失在山嶺盡頭。
長槍輕垂,陸瑤眉心微蹙,腦海中浮現出方才一幕——烏蘭隼青黑面具下,脖頸處顯露幾道暗紅的鞭痕,縱然隔着戰甲,亦能感受到其中的狼狽。
實在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