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二四斜飛入角,五六單關入腹,三九拆二歸邊啊——”
人已出室,唯音繞梁。
鄭維恰如醍醐灌頂,伸手依其話語撥弄棋子。
珑玲作響間,殘局已解。
“定國公,少卿這人性格如此,并非有意與您作對。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别往心裡去。”
主簿眼見不過片刻便出來的定國公,忙賠笑着引他去官舍。
容暄出門時面帶幾分怒意。
畢竟方才對話單看文義,實不屬和美之談。然她以将領的直覺看來,不覺鄭維除高傲外有什麼惡念。
隻是既有人為他精心挑選這般同僚,總不是期望二人和諧相處,順了他們的意罷了。
主簿又道:“您看這邊我們早早地收拾了,若是有什麼需要隻管使喚下頭人去尋便是了。冬日時,每日到了您當值的時辰前,自有人給您點好炭盆,門窗又嚴,保管感受不到一點兒寒意。不過春日漸暖,炭盆便先撤掉了,您且試試可行?”
容暄尋思:當真是貼心人兒,這番安排妥當,确實省心。
卻不知諸如衛尉寺這種無用官署之流,得耗費多少财力來養呢?
加起來怕是比朝廷撥給北關的一年的糧饷還多罷。
“有勞任主簿了。”
容暄獨自翻看着桌上所呈案卷。
她始終不以為衛尉寺是多差的去處:這裡少有恩蔭子弟,不必面對盤根錯節的朝廷派系;這裡差吏水準不差,畢竟是足夠進入九寺之一的,又沒有多少油水可貪,不必為此費心神。
最要緊的是,這裡有兵甲!衛尉寺卿可名正言順地接觸大量兵器!
不誇張地說,儲備量足以供給一指揮的禁軍使用。隻在于其質好壞而已。
倒也不必說是宇文辰等人思慮不周,縱虎進山。
就如同薛舉所言,不管把定國公棄于哪個角落,均不能掩其造反的光輝,這就是所謂的明珠暗投罷。
明珠暗投可不是這個意思。此言那時惹得哄堂大笑。
容暄思緒回轉,隻是她心頭總有疑慮:皇帝等人真就是随意擇選了這一官職給她嗎?除了衛尉寺以外,光祿寺、大理寺皆有所缺,可千萬别暗自得意後被螳螂捕蟬。
若是司徒梁真為一局之中點,那麼他足以往哪裡設下計策呢?
且慢!
别忘記,這裡有兵甲!衛尉寺卿可名正言順地接觸大量兵器!
也别忘記,姑姑是怎麼被宇文辰定論的?
事涉謀反,大逆不道!
容暄似乎已然聽到将将流傳的竊竊私語——以定國公的權勢,做得小心些,未嘗不可偷或換掉庫中兵甲。何況他還帶兵入京,顯然早有準備,隻需搜出物證,便可直接蓋棺定論了!
放任、謀劃、監視、攪亂……
其中難處反而是要防着定國公及手下府兵被逼無奈,真的造反!
容暄無意間捏住了袖口,齊紫色的圓領大袖袍刹那不再順滑齊整。
風雨欲來的陰謀氣息飄飄悠悠環繞她的周身,似魑魅魍魉糾纏不休,使得内室猶如被無形的大手攥緊般,滴答着黏稠水液。
已是如此情勢,她卻随之登時想起另一件頗為相似之事。
銀朱并非宮室嬌花,一連走過大雍南北,打理上下井井有條。再加上母親指了秦氏商隊之人來幫襯,數日前便已帶着江淮珠飾至帝都,幫着銀朱收拾剛接手的各色鋪子。
前天傍晚,銀朱便言,托秦府之人照拂時的賬目皆當作贈予便罷,隻是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鋪子的賬面對不上。乍看其實并不顯見,隻是她們放心不下,查驗了許多遍方才發覺,确實是不少布匹珠花被調換成了次貨,差了有約七百兩。
這筆款子可并非小錢。
但到底承了秦府的情,也不可随意上門問責餘夫人,便隻私下查問罷了。按理說,今日也該有眉目了。
且慢!
幕後之人不論是否秦府中人,如何願意被尋出來?
但凡聽到風聲,安知其不會被逼無奈,為掩蓋舊罪而犯下新的重罪!
那麼,當務之急……
“國公,事有不妙,嶽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