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彤進來洗手,看了眼躺着肚皮的口罩。
紀南一随即将口罩翻了個面,合上氣墊道:“怪難看的。”
她将沾着口紅的那面朝裡對折,又再折了兩次,用口罩上的挂耳繩纏了幾圈,扔進翻蓋垃圾桶。
紀南一收拾好就給林彤讓位。
林彤開着水龍頭,看鏡子裡的紀南一,“南一姐,今天的事情你要幫我保密哦。”
紀南一笑笑,“我嘴巴嚴。”
林彤的美甲是短方圓款,塗着剔透的裸粉色,上面貼了碎鑽,拇指和無名指做了白色的跳色,很少女。
她沖着水,看鏡子裡的紀南一,“感覺弋楠跟你還挺熟的呢,他知道你有前男友,還知道你喜歡向日葵。怎麼感覺你對他倒是很不熟悉的樣子?”
紀南一語塞。
大腦飛速運轉,在想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前男友跟周總是室友,可能聊天的時候說過吧。”
她有時候就是嘴巴比腦子快,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扯。
林彤倒是很驚喜,“原來這麼巧!”
然後又捂嘴笑,“怪不得問你跟前男友誰帥,弋楠這個人勝負欲是蠻強的。”
紀南一也就附和着應了聲。
出門前林彤紅着臉對紀南一說,“南一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紀南一大概知道什麼意思。
林彤低頭抿着嘴,晃紀南一的手臂,“你幫我追弋楠行不行?畢竟你們認識地比我早,或者你前男友的微信還有嗎?能推給我嗎?我想問問他弋楠的喜好。”
報應這麼快就來了,紀南一腦子差點炸掉。
她快步推門往外走,編另一個謊去圓,“大學畢業就分手了,聯系方式早删得幹幹淨淨了,沒有微信,沒微信。”
林彤遺憾,跟在紀南一後面小跑着去了花園。
外面有點曬,這次花園雖然裝飾華麗,但客人并不多。就一幫年輕人,看氛圍都很熟識了。
紀南一跟林彤站在涼亭下,林彤給她遞水,跟她說自己和周弋楠的事。
“我們認識已經四年了,他從來不主動提生日,都是我幫他過的。”聽林彤的語氣,倒是甘之如饴。
“聽姑姑說,他的生日蛋糕一直都是他媽媽親手做,大四那年阿姨走了,他就不再過生日。”
“什麼?”
紀南一瞳孔放大,聲音也不自覺擡高,“走了?”
旁邊有個年輕人聞聲朝紀南一看了眼,紀南一與他對了一瞬的視線。
“嗯。”
林彤抿着嘴微微點了下頭,“過世了,好像是車禍,叔叔和阿姨一起走的。”
這話如霹頂之雷,擊得紀南一耳鳴。
“什麼時候的事?”她雙手緊緊抓着林彤胳膊。
“好像是快畢業的時候,五六月份吧?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姑父把他帶回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整個人像枯了一樣,呆呆的也不說話。胡子拉碴的頭發也趴着,還是我們帶他剪的頭發。”
說這些時,林彤的眼裡閃着星星。
現在天氣熱,大家在花園裡玩了會就去了别墅内,今天王太夫婦不在家,好像是特意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年輕人不興正兒八經的吃飯,就起哄着要去别墅的觀影室,要看那裡的星空頂。
紀南一默默跟着人群,腦子裡都是分手那天的周弋楠。
他眼眶紅紅的,紀南一以為是為她哭的。
周弋楠多麼神采飛揚一個人,哪怕通宵打遊戲,第二天依舊神清氣爽的人。他來見紀南一那天沉重得不得了。
紀南一不敢看他,所以沒發現太多細節。
現在想來,他好像連嘴唇都是幹裂的,手很冰很冰。身上一貫的清冽味道也沒聞見,反而有股火燒的煙氣。
她在周弋楠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抛下了他。
怪不得。
她一直想不明白,周弋楠為什麼那麼恨她。一個前途無量的未來之星,哪來的時間,想着法子折磨她。
心裡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紀南一自來就是道德标準很高的人,她覺得有點對不住周弋楠。她要是早知道這些,分手也可以再晚幾個月。
她對他撒過很多謊,她心裡有愧,這下更覺欠他的了。
觀影室裡空間不小,正放着電影,正對幕布的位置擺着一個弧形的沙發。超大,明明進來十來号人,坐上去居然有種零星散落的感覺。
紀南一跟着林彤進來的,她坐在林彤左手邊,比較靠近沙發邊沿的位置。
想着想着就覺得心慌,她伸手去摸水杯,喝了一口。
突然黑暗裡有人說話,“那是我的杯子。”
紀南一轉頭,旁邊一個黑影,才發現還有人,她認得聲音,是周弋楠。
她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又看了看桌面,靠右手邊有個一模一樣的玻璃杯,杯沿還留着啞光的口紅印記。
紀南一看向周弋楠,此時電影播到一段白天的劇情,觀影室裡亮了很多,照着他的五官清晰。
他正疊腿靠着沙發,左手握手機搭在腿上,右臂越過沙發靠背垂在另一邊。他眼睛很亮,卧蠶明顯,就顯得眼睛更大了一些。
紀南一往前探了探身子,把杯子擺到周弋楠面前,偏頭看着他的眼睛,真誠道了聲,“抱歉。”
周弋楠原本垂眸看着杯子,聽她說話後掀起眼皮看紀南一,饒有趣味地揚了揚眉。
放好杯子,紀南一就坐回原來的位置。
電影切到夜景,觀影室裡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