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一看着遠處發呆,她搞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周弋楠。
她眯眼吸了口煙,麻癢直入肺腑。
剛學吸煙的時候不适應,覺得痛,現在卻上了瘾。白天那會摸到了煙盒,她竟有點饞。
身邊忽然一聲刹車,在空蕩的樓下帶出回響。
車在她身邊停下,發動機還在低聲轟鳴。
紀南一捏着煙,偏頭去看,随即腦殼上挂出一串問号。
是周弋楠。
他又倒回來了。
晚上有風,煙被吹得掉了截灰。
周弋楠看了眼紀南一手上的猩紅,熄了發動機提醒她,“尼古丁會導緻激素失調,你要不想更年期提前就别抽。”
紀南一倒吸口氣,依舊把煙往嘴邊送,“哪有那麼嚴重。”
“嗯。”
周弋楠接話,“你再多抽幾年試試,到三十歲看看會怎麼樣。”
已經過了晚高峰時間,路上偶有下班的行人,路過時會看看周弋楠那台搶眼的車。
煙到嘴邊,紀南一張不開口了。
她蹙眉看着煙思忖,剛點着的,才吸了一口。
周弋楠似是看出她的思想鬥争,低低笑了兩聲,“你要舍不得扔就給我。”
紀南一捏着煙看周弋楠,又垂眸想了一下。翻動手指将煙轉過來,半滅的火朝自己手心,兩指捏着煙蒂遞給周弋楠。
煙蒂上還印着她的唇色。
他本起勢伸手,不知怎麼的又把手收了回去。從車裡鑽出半個身子,一口咬住紀南一手指。
周弋楠有分寸,看着像咬,倒不如說是吻更準确。
他牙齒咬在煙蒂上,薄唇蹭到紀南一指甲,帶着溫熱的濕黏,但也就那麼不經意的一蹭。
“哎——”
指尖一熱,吓得紀南一猛收手,“你屬狗的吧。”
周弋楠彎着眼睛笑,叼着煙坐回車裡。
氣得紀南一踢了腳石子,好幾顆石頭滾着砸到周弋楠的車胎上,發出悶悶幾聲響。
周弋楠往座椅裡陷,擡臉微仰着頭抵住靠墊,兩頰向内凹,深深吸了口。
是很大一口。
周弋楠眼神逐漸迷離,靠在那好一會,煙霧才從他齒縫鑽出來,袅袅地往窗外飄。
長指夾着煙伸到車窗外,讓風把煙霧帶走。
他忽然很安靜,不說話,笑意也沒了。沉默半晌,才問紀南一,“你恨我嗎?”
紀南一在那吹風乘涼,聞言也沒了心情。
風吹着紀南一的頭發,撩起幾根黏在唇上,被她擡手捋下來。
“那你呢?”
她以為過去可以永遠留在過去,誰知道終究還是有被翻出來的一天。
紀南一同樣問周弋楠,“你恨我嗎?我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抛棄了你,我是個為了錢可以扔掉一切的薄情女人。”
她說這話時忽然想哭,鼻子開始有點發酸,她就低頭看腳尖,踢地上的石子。
“是嗎?”
周弋楠打斷紀南一。
他依舊閉眼靠在車裡,靠得比剛才還深,臉就擡得很高。下颌到脖子的線條繃得很緊。
他滾着喉結說:“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路燈下他膚色依舊很白,閉着眼,卧蠶處就有一條明顯的紋。
周弋楠沒看紀南一,煙也就那麼夾着,任風吹着燃燼。
她會為了弟弟接受做他情人的無理要求,怎麼會是薄情女人呢?
周弋楠知道紀南一有秘密,他一直覺得分手另有原因,但她不願對他說真話。
這才是周弋楠憤怒的原因。
她對别人都客客氣氣輕聲細語,唯有對他,冷漠疏離,不願多說一個字。
紀南一停下動作,想擡頭看看他是不是認真的,但又害怕在與他對視時破防。
她就硬低着頭,脖子酸了也不動,盯着腳尖沉默了好久。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風吹着樹葉沙沙作響。
這裡綠化好,到處都是樹,一起風,沙沙的枝葉聲将沉默的空白填滿。
紀南一不是畏懼沖突的人,但她害怕與周弋楠的對峙。
因為覺得自己是過錯方,這樣好似被人抓到了把柄,怕被人抖落出更自卑的事。
她一直是這樣的人。
不想解釋的東西,哪怕讓對方誤會得更深,也不會去解釋。哪怕讓對方恨自己,她也不願解釋。
她嗤地笑出聲,擡頭看周弋楠,臉上是渾然天成的演技。
利落的眉微挑,盯着周弋楠的側顔道:“我不吃回頭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