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心悸。那夜大雨武庫失竊那夜,圖是嚴密鎖在櫃中的,黑衣循例進去巡視時,驚見鎖是打開着的。而地上那枚濕腳印的尺寸,又堪堪與孟相合。朱氏的話又回旋在耳邊……難道她真的秦國細作?趙簡面色一白。
“你怎麼了?”趙簡的反應令孟弋感到奇怪。
趙簡定定看住她:“孟弋,現下隻你我二人,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惹上什麼禍事了?”
蘭草在熏爐中散發出凝心安神的香氣,袅袅白煙從镂空中蒸騰,爐蓋立着的鳥雀幾欲駕霧振翅。明明是安神香,孟弋心裡卻一團亂麻。“公子說笑呢,我至多算奸商,能惹什麼禍?”
“你——”
“公子!”少祁驚慌失措來報,“大王派人來了!”
趙簡輕蔑道:“來得可真快。”
***
趙簡離開後,孟弋坐卧不安,她想到趙丹會找趙簡麻煩,可卻沒想到如此之迅,連夜傳喚。
少祁歎道:“那彌子符不是旁人,是彌子牟的親弟。”
彌子牟,建信君?趙丹的嬖臣?壞了!怪道彌子符聽着耳熟,原來是建信君的親弟。
靈辄抓耳撓腮,“彌子牟最是黑心爛肺,大王與公子一向有嫌隙,孟樓的事還沒揭過,這下糟了。”
孟弋急中生智:“可派人速去求平原君。”
門客羊午無奈道:“平原君出使魏國,剛剛動身。這幫畜生真會挑時候……”
這麼巧?!孟弋跌坐回去,冷汗如注。
少祁端了杯熱飲給她,“你也不要太擔心,事情還沒那麼遭,虎帶了侍衛和幾位心腹門客一同去的,若有變,他會相機而行。再怎麼說,公子也是大王親弟,趙氏公子,大王即便想為寵臣出氣,公子身後還有宗室呢……”
宗室?孟弋拔腿往外跑。
少祁拉她沒拉住,急得對靈辄和羊午道:“追呀,公子吩咐過不讓她出府?”
***
彌子牟啼哭不止,任憑趙丹如何勸說,都停不住。
趙丹心裡埋怨趙簡,抓奸細,你瞎添什麼亂?莫非中了秦人的美人計?三十六計中,最臭名昭著卻屢試不爽的美人計。
寺人來禀:廬陵君來了。
“叫他滾進來!”
趙簡一上殿,趙丹劈頭蓋臉訓斥:“寡人素知你有勇有謀,對你寄予厚望,委以重任,孰知你竟為女色所惑,你太讓寡人失望了。”
趙簡一臉無辜:“大王何出此言?”
趙丹暴怒:“子符奉命捉拿奸細,你卻把他殺了,是何道理?”
趙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王傳召原是為此事。呵,那我沒做錯,彌子符辱我在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隻恨教他死得太便宜了。”
“大王,”彌子牟抽抽搭搭搶話,“臣弟奉王命捉拿女奸細,卻慘遭廬陵君虐殺,足見廬陵君與奸細牽涉甚深,臣鬥膽懇求大王徹查廬陵君。”
趙簡笑問:“建信君懷疑我私通秦人?”
彌子牟冷哼:“臣不敢,臣隻是為大王和趙國安危着想。”
“嚯,好一個忠誠的建信君啊。可是你有證據麼?”
彌子牟嘴唇動動,卻噎住了。他隻聽子符提過,有人舉報,可舉報之人是誰,他并不知。
彌子牟繼續苦情攻勢:“大王明鑒,千真萬确是有人到子符處檢舉,子符方敢去抓人,不然如何敢觸廬陵君逆鱗?”
趙簡冷睨彌子牟:“去歲你的家仆作惡,被我砍了,我知你懷恨在心,有什麼沖我來,朝我的女人下手,算什麼男人?”
趙丹回過神來,狐疑的眼光瞪向彌子牟。
趙簡說:“大王命臣三日内查找證據坐實兇手乃秦人,孟弋辛苦為臣尋找證據,卻為奸佞陷害,傳出去,恐寒了仁人的心。彌氏抓賊是假,對付臣才是真。他們今日污蔑孟弋,明日就敢把通敵的罪名按給臣。懇求王兄為臣做主。”
他一聲“王兄”,喊得趙丹一默,難道真是彌氏兄弟公報私仇?
“大王!”彌子牟嚎啕,“子符對大王忠心耿耿,千錯萬錯,錯不至死……”
趙丹頭疼得厲害,不想再聽他們吵下去了。“寡人有計較了。子牟信誓旦旦有證人,想必不是空穴來風。孟弋确有疑點,叫舒祺先将她帶走看押,嚴加勘察——”
“不可!”趙簡高聲反對,“她一介女流,如何捱得了牢獄之災?王兄若要抓,抓臣好了。”
趙丹一聽,這是故意陷自己于不義,怒不可遏,摸起案頭玉鎮砸了過去,玉鎮跌在趙簡腳邊,碎了一地。“沒出息的東西!為了一個女人,列祖列宗的臉都被你丢盡了!寡人還不是為了你?”
查清了孟弋,簡也就清白了,孟樓之事在先,他實不願再鬧出兄弟阋牆的醜事遭列國恥笑。簡這個蠢貨,體察不了他一番苦心,竟敢公然頂撞。趙丹召來舒祺,指着趙簡咆哮:“寡人不想看見這沒頭沒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