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一夜,天一亮,孟弋就逃也似的跑了。
暧昧的燭光,趙簡俊美無鑄的臉,旖旎的月色……說半點沒動心是诓鬼的,她不是柳下惠,隻是個俗人。好在良心未泯,不忍欺騙幾次三番救了她的人。
又胡思亂想些時,已到家門前。
她剛掀起車簾打帳下車,院中沖出一人來:“孟弋!”
“兄長?”
鐘離克是早間得的信。今晨,他到慣常去的市中一家酒肆沽酒,遇着倆兵卒,咧咧廬陵君如何、彌都尉如何。他本打了酒就走,到門邊時聽及他們嚷嚷孟弋……雙腳便沒邁動。
那倆是彌子符手下的散兵,懼怕彌子牟淫威,彌子符一死,他們便逃了。一聽昨夜圍攻孟弋有他們一份,鐘離克一聽抄起酒瓶砸爛了他們的狗頭。
從市中疾奔至孟弋家中,孟弋卻不在。
馬車是從外面回來的,鐘離克心生疑窦,對着孟弋看了會子,猶豫地問:“你昨夜……和廬陵君在一起?”
孟弋餓壞了,端着一豆羹大口吞咽,聞言顧不上說話,先點頭。
鐘離克“哦”了一聲。
孟弋用力吞咽,嘴巴終于自由了。“多虧了他,不然我小命難保,彌氏就是蛇鼠豺狼,非給我安一個‘間諜’的罪名,頭頂流膿,腳底長瘡,壞透了……”
鐘離克隻顧想别的,孟弋後面說了什麼都沒聽。
發覺他走神,孟弋連喚數聲。“啊?”他驚得回神。
孟弋忍笑,道出心中疑慮。“輿圖一事,以啞翁之為人,哪怕有人把刀架在他頸上他都不會出賣我。消息是如何走漏的?那彌子符言必稱我為盜圖間諜,我與之近日無仇、往日無怨,他為何與我過不去?我想拜托兄長一查究竟。”
鐘離克點頭:“你且安心将養,此事包在我身上。”
***
鐘離克去後不久,呂不韋攜嬴政登門。
聞知孟弋遇險,呂不韋愧疚,備了許多厚禮。異人也準備了禮物,教嬴政代為轉達謝意。
嬴政鄭重跪拜孟弋:“學生拜謝老師大恩。”
孟弋“唉喲”一聲,拉他起來。
孟弋與呂不韋說起昨日事,孟弋述說了魯皮人和白簡一節,又憤憤講了喪心病狂的彌子符冤枉自己是入宮行竊的盜圖賊。
呂不韋亦十分費解,孟弋怎麼可能入宮行竊?
嬴政聽懂了七七八八,苦于搭不上話,抓起那塊空白簡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什麼也看不出來,卻聽仲父喃喃:“莫不是……非彼圖,而是此圖?”
孟弋怔愣,随即明了他所指。“先生說的是那幅圖?可兩樁事毫不相幹啊。”這太匪夷所思了,知道那件事的,隻有呂不韋、異人等局中之人。
“莫忘了畫圖之人。”呂不韋提醒道。
“啞翁?”孟弋搖頭。啞翁為人忠厚,最重道義,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會出賣人的。
呂不韋又問她趙簡可曾起疑。
思及昨夜事,孟弋臉一紅,笃定道:“不曾。”
嬴政觑眼孟弋,好奇怪,老師臉怎麼紅了?
孟弋心間浮起疑問:呂先生如此着意趙簡,卻是何故?
***
鐘離克一去無音信,眼看日漸銜山,孟弋的焦慮遮也遮不住了。
“老師,遇事不能急,這可是你教我的。”嬴政近來很擅長揭短打臉。
“是是是,你是我老師……”孟弋沒好氣,見小鬼頭對那塊簡牍上心得狠很,便闆起臉,“這麼喜歡,書都不念了,行,老師命令你必須看出一朵花來。”
嬴政急得抓耳撓腮,抗議:“老師公報私仇,以權謀私,以大欺小……”
一連串的成語把孟弋說笑了,孟弋待反擊,辛在院中高喊:“少主,主人來了。”
弋叟一腦門火。
孟弋本就窩着火,見了他這副“你欠我錢”的樣,更是一個好臉色都懶得給。
“你把朱氏弄哪兒了?你要幹什麼?”
弋叟張口就把孟弋問懵了。
孟弋冒火:“你又吃了多少酒?滿口醉話。”
弋叟不同她廢話,拍拍手,一個半大小子走了進來,見她就拜:“少主。”
孟弋一看,是家中仆人柱的幼子叔牛。
經叔牛一說,孟弋才弄明原委,朱氏晨起就不見人影了,仆人尋了一天,未果。
“她失蹤了,你懷疑我幹的?”她怒瞪父親,這老叟簡直是瘋了。
弋叟沒好氣,指着叔牛,“你,說。”
孟弋迷茫地看向叔牛。
叔牛磕磕巴巴說,前幾日,朱氏命他駕車載她來了趟邯鄲,見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