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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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的門唰啦打開,趙姬肩一聳,摟緊了兒子。
送飯的換成一個兩鬓斑白的老翁,眉眼和善,不似先前那個惡頭惡腦。
老翁笑眯眯打開食盒蓋子,嬴政快餓死了,聞到飯食的香氣,便将頭抻上前。卻不防老翁一把扼住了他細嫩的脖頸,換了一張鬼氣森森的臉孔。
“放開我兒子!”趙姬連聲尖叫,撲上來奪兒子,卻被一腳踢飛。
嬴政被掐住脖子抩到地上,吸不上氣,眼淚都憋出來了。
“天不長眼,我兒子死了,秦人崽子卻活着,還吃着趙國的糧食。”老翁渾濁的眼珠一翻,空懸的手舉起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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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忽很聽孟弋的話,乖乖來南市,先去陶肆。
仆從道明來意後,簾子撩開,内裡走出一位孔武有力的漢子,拱手道:“在下鐘離克,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趙忽煞有介事理理衣襟,裝得有闆有眼:“鐘離義士,久仰久仰,在下趙忽,為家嫂帶句話。”
鐘離克問:“令嫂是誰?”
趙忽說:“就是你們主人,孟弋,她馬上就要和我兄長廬陵君成親了。”
鐘離克心念一動:“令嫂有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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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尚早,一駕車停糧肆門前,黑頸起身看時,車上下來一錦衣少年,身旁簇擁着一幹侍衛。
“你就是黑頸?”
“是,小人就是。”
少年喜悅道:“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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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一片紅,歸鳥入還林。孟弋坐在後園池子邊,臨水嗟歎。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
水面突地多了個影子,孟弋一詫,舉目,一妖冶婀娜、梳着婦人髻的女子,輕擺柳腰,款款靠近,挑剔的目光将她從頭到腳估量一番,“你就是孟弋?”
來者不善,孟弋一臉警惕:“你是誰?”住了多日,從未見過此女。
女子挑眉勾唇,媚态橫生:“我呀,侍候公子寬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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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獄卒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冷汗寖衣,趙簡的劍懸停在他頭頂。
對于如何處置嬴政,朝臣意見相左,有主殺的:異人跑了,父債子還,殺了嬴政洩憤。
有主放的:異人已經跑了,何妨送歸其妻兒,讨好異人即是讨好安國君,就是讨好秦王,說不定秦王就退兵了。
趙簡意見居中:不殺,不放。
趙丹默許他的主張,令獄卒嚴加看管趙姬母子,不可苛待。
前次造次的獄卒,已被趙簡扔去武安守城,本以為足可震懾,不想還有膽大犯禁的。
“廬陵君恕罪,犬子死在長平,老朽氣不過,要為犬子報仇。”老獄卒伏地。
趙簡問:“你有幾子?”
“三子。”
“你若殺了嬴政,剩下兩個兒子會死得更快。”趙簡收劍入鞘,叫人叉走他,“念你年事已高,就不送你去守城了,往後你也不用來送飯了。”
“咳、咳——”
嬴政還沒緩過勁,不停咳嗽,趙姬摩挲着他脖頸為他順氣,小口小口喂着水。
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嬴政睜着濕漉漉的眼睛瞪着這個抓了他又救了他的人。
地上放着一個大包袱,趙簡對趙姬道:“是孟弋為你們準備的衣物和食物。”
趙姬冷漠:“少假惺惺的,不是她,我們母子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不是她你們早死了。”
趙簡輕描淡寫将異人和呂不韋的奸計和盤托出。“七尺男兒,為脫身,連妻兒都算計,不配為人。”
趙姬受不住打擊,灑淚如雨。
“孟弋沒有對不住你,要恨就恨你丈夫。”趙簡抛下一句,轉身離去。
嬴政跳起來,扒着牢門沖趙簡喊:“老師說過保護我,她說話不算話!”
回答他的,是八面而來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