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革那人憤然拔劍,劍身寒芒一閃,照準李斯面門直直落下。
李斯望後躺倒,一個騰挪,避開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佩刀,一刀割破那人喉嚨。
血柱噴出,不可一世的糧吏登時暴斃。
“不服命令者,斬!”李斯大喝。
在場的人紛紛化作石像。
仆役擦擦汗,推李斯出去,神情驚悚:“李君,那人是平陽君趙豹的小舅子……你闖禍了,快逃吧!”
李斯阒然色變。
***
艱難之時,趙簡以身作則,消減飯食,每餐不過一食一羹,正要舉箸,靈辄大呼小叫闖進來:“公子!不好了!平陽君要吃人了!”
小叔父?
音未落地,趙豹已仗劍闖了進來,呲牙瞪目,怒不可遏。
趙簡忙起身賠笑臉:“侄子闖了什麼禍,惹得叔父大動肝火?”
趙豹氣咻咻:“李斯呢?把他交出來。”
趙簡一頭霧水。
“你從哪兒弄了條瘋狗,連我的人都敢咬?”趙豹咆哮。
趙簡如墜煙霧中,“請叔父明示。”
“那個李斯,連我的人都敢殺?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叔父?”
李斯殺人了?趙簡和孟弋相視一眼,都面露驚愕。趙簡硬着頭皮,問:“他殺誰了?”
“你還有臉問?”趙豹氣得破了音。
那個不服被革職、當場拔刀怒指李斯的吏人,是趙豹愛妾的兄弟。他拔刀向李斯,刺殺不成,反被李斯一刀砍了……
趙豹得信,派僮仆追拿李斯,四下找遍了都抓不到。他想,沒準是跑趙簡家躲起來了。
看着捶胸頓足破口大罵的趙豹,孟弋不覺後背發冷,趙豹是宗室擎柱,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整個宗室。李斯啊李斯,你可真是個幹大事的!
***
最新的軍報呈在案頭,飯食久置,涼透了,趙勝一箸都沒動。軍中存糧,也不多了,廉頗連發三書,催糧。
“你不能進,主人誰也不見……”
外間争吵,趙勝更煩了:“何事喧嘩?”
“主人……哎你這人怎麼硬闖?來人!”
門被蠻力開門,一冒失鬼闖将進來,大喊:“平原君,你是盼着趙國滅亡嗎?”
“李談,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
孟弋代趙簡各種賠不是、說好話,非但沒熄滅趙豹的怒火,反而引火燒身,招來一頓斥罵。
“不說話都把你忘了,孟弋,你身為簡的夫人,理應安于内宅,伺候好簡的飲食起居,你可倒好,抛頭露面,無事生非,什麼屑沫小吏都敢舉薦給簡,分明是誠心挑撥宗室骨肉!”
趙豹這麼快就把李斯的底細摸清了,大事不妙,孟弋擔憂地看向趙簡。
趙簡不能忍受孟弋平白無故被指摘,争了兩句,激得趙豹怒摔茶盞,不依不饒拽着他找趙勝理論。
對宗室的态度上,趙勝和趙豹是一樣的,而且趙勝本就對李斯有微詞,趙豹再這麼撕破臉去鬧……孟弋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
外敵未退,自家人又鬧将起來。剛剛招架完一個二愣子的趙勝頭痛無比。
趙豹痛徹心扉,一番激情演說,把趙簡罵得狗血噴頭。“想不到咱們趙氏,出了條白眼狼!”
聞言,趙勝目光冷冽如三九冰棱,狠狠紮在侄子臉上:“我早警告過你,李斯非常人,用之須慎重,你就是不聽。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說?”
孟弋搶先回答:“叔父,簡無錯。趙國到了最艱難的時候,百姓把死人骨頭當柴燒,易子而食,人間慘劇!李斯今日殺人以儆效尤,是為了百姓,為了趙國。簡為國舉賢,是大功一件。有這樣的侄子,平陽君理應欣慰,恕我愚鈍,着實不解平陽君的怒氣從何而來。難道,自家骨肉,反不如外姓人親厚?”
孟弋親昵地稱趙勝為叔父,對趙豹則客客氣氣稱呼平陽君,還刻意拿趙簡和趙豹的小舅子對比,暗指他偏向外人。
“好一個尖牙利口的婦人!”趙豹罵不過,就告狀,向趙勝痛數孟弋的一樁樁罪行,歸結起來就是沒有一點宗婦的樣子,不安于内宅,天天往外跑,還攪亂市場秩序。“她壓低糧價,又白送,害得糧商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現在更過分,手都伸向官倉了,那李斯就是走的她的門路。兄長,你是主婚人,這樣離經叛道無法無天的侄婦,該如何懲罰?”
孟弋先是驚訝趙豹對自己的“罪行”了如指掌,再是震驚他掉轉矛頭對準她,不過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趙豹愛财,顧及名聲,不會親自參與經商,卻是不少商賈的幕後東家,日前圍攻她的高掌櫃,極可能就是趙豹的人。
聽了孟弋的罪狀,趙勝面目陰沉。
趙簡悄悄握住孟弋的手,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别怕。
“罰,必須得罰。”趙勝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