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緊張地向孟弋丢個眼色,孟弋會意,但想着孟樓手腳皆被縛住,她又沒有三頭六臂,于是放下戒備,往前挪挪身子,将耳朵湊上去。
一根針自孟樓的指縫間紮了出來,直沖孟弋的眼球。
孟樓雙手被捆得結結實實,然而誰都沒注意,她指間夾着一根針!
那針别在身下文茵上,是用來懲罰犯錯奴婢的,粗心的婢女用完後沒拔幹淨,孟樓眼尖看見了,可巧就用上了。
這個距離,孟弋無處可躲。
棄來不及呼喊,一頭撞上去,蠻力撞開了孟弋。
孟弋眼睛保住了,右邊臉頰卻沒那麼幸運,被劃拉出淺淺一道血漬。
情知不妙,孟摟張開嘴巴預備大聲呼救。孟弋沒給她反撲的機會,抄起刀,奮力一捅……
孟樓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使五官變得猙獰,比鬼還可怕。
孟弋滿臉冷漠。此時她想起那個災難的夜晚,想起父親,想起兄長,想起十八個亡魂,那時,他們有多疼?
她厲聲道:“這一刀是你的報應!你看見了麼,這屋子裡,有十八個冤魂,他們來向你索命了!”
孟樓扭曲的臉上爬過一絲驚懼,轉瞬就消失,鮮血從嘴角流出,她死死盯住孟弋,陰森森笑,血口一張,猶如毒蛇吐信:“你休想……活着走出宮……”
棄補了一刀,毒蛇死透透了。
手刃仇人,孟弋用光了全身力氣,身子虛飄飄望後墜去,棄擡肩接住,“撐住,沒到松懈的時候,咱們必須立刻出宮。”
孟弋輕語:“不知那邊如何了……”
***
“劣貨,擡下去喂狗!”
女闾娼家,一處幽靜院落的卧房中,響起一聲爆喝,雙目赤紅的建信君彌子牟憤怒地将不着寸縷的女子蹬下榻。?
衛士上前,捉住跪地求饒的女子,吃勁往外拖,女子白皙的身子密密麻麻布滿傷痕,觸目驚心。
房梁上,一支箭暗暗瞄準了彌子牟。可恨,屋中始終有護衛,箭射下去固然可射中目标,然射者也将自行暴露。
射者是諸讓。
今日是兩頭同時行動。
孟弋不會放過一個仇敵,謀劃刺殺孟樓的同時,也沒忘了彌子牟。
入後宮行刺,女人方便些,于是孟弋和棄混入王宮行刺。諸讓和郭起找來的遊俠去刺殺彌子牟。
三年前那場橫禍,所有兄弟都死了,隻剩護衛孟弋入宮的諸讓逃過一劫。此後的每一天,諸讓都活得很痛苦。兄弟們都死了,唯有他獨自苟活。今日,終于到了為兄弟們報仇的時候。
“告訴主人家,再找不到合我心意的女子,我就把他脖子上那玩意擰下來當蹴鞠!”
彌子牟此刻解衣敞懷,披頭散發,形同瘋狗。
彌氏是靠臉上位成為趙王寵臣的,背地裡不知有多少人朝他吐唾沫星子。他内心陰暗扭曲,邪火無處釋放,便以折磨女子為樂。家中妾不堪折磨,一頭撞死在金柱上,他倍感晦氣,就到女闾尋了一戶娼家。他恨這些千人騎的賤人,憑什麼她們就能理所應當出賣姿色!
又一名無辜的女子被扔進了魔窟。
諸讓心急,想動手,可是屋中足足有四個侍衛。而且,去除掉前後門護衛的援手還沒到。
女子尖叫聲響起,諸讓恨得咬牙,他決定不等了。
見死不救,算什麼大丈夫?死了也沒臉去見黃泉見兄弟們。
他拉開弦,瞄準了豬一樣撅着屁股的彌子牟,箭镞“嗖”飛下去,正中其背。
“啊!”
一時間屋中大亂,慘叫聲,驚吓聲,碰撞聲,碎裂聲……響成一片。
“梁上有人!”
諸讓暴露了。
彌氏的護從野猴般竄着往梁上爬……
就在這時,院中燃起大王,房門被一腳踹開,幫手終于到了。
***
同一時間,趙王宮也燃起了火。雖然起火的隻是一處偏僻的房舍,足已令宮内人仰馬翻。
宮女裝扮的孟弋和棄行色匆匆往宮門方向趕去。
她們進宮時乘坐馬車,一旦孟樓的死被人發現,她們就成了首要嫌疑目标,再乘車出逃目标太大。于是孟弋就想出這一招聲東擊西。
那火就是藏在馬車裡的同伴放的,是郭起找來的高手,加上禦者,一共三人。孟弋給他們布置的任務是,混入宮中後,丢棄馬車,換上車中備下的黑衣的服飾,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放一把火,再到宮門處彙合,趁亂出逃。
身邊陸續見到着急忙慌提桶抱甕趕去救火的,孟弋略心安。看來孟樓的死,暫時沒人發現,為她們争取了時間。但不能掉以輕心,撐不了太久。
宮門就在眼前了,那三名“黑衣”在附近候着,孟弋和棄加快了步子。
掐在此時,一隊真正的黑衣例行巡視,走到了這裡。為首那人目光依次掃過三名“黑衣”、兩名婢女,最後落在了孟弋身上。
孟弋頭皮一麻:那人是舒祺。
***
邯鄲西北,趙惠文王陵。
祭祀的吉時已到,卻遲遲沒有行祭禮。準備太牢,宰牛時,牛瘋了,抵死了宰牛的兵丁,跑了。
守陵的令丞稱從未發生過此等異象,是不祥之兆。
氣氛陷入詭異,祭祀還要不要繼續?趙王一時沒了主意,儀式暫停。到了晚間,招來筮史。
筮史燒起一片龜腹甲,啪啪爆裂聲中,趙氏三兄弟各自暗暗祈禱,祈禱亡父在天之靈顯靈。
聲止,筮史托起龜甲觀察,見其上現出一條很深的紋理,從中豁然斷開。
筮史沉聲:“斷紋,大兇之兆。”
趙丹正要開口,宮中急報送至:孟樓夫人被殺死了……建信君也遇刺了……
有人低呼:“不正應驗了兇兆!”
趙丹血逼腦門,頭暈目眩,扶住寺人才沒歪倒。
“誰?都誰幹的?!”
報信人畏怯地瞥眼趙簡,“是……廬陵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