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做事一人當,許澤抱定主意,以死謝罪。
孟弋一盆冷水潑下去,打消了他的念頭:“死多容易,一刀就了結。可是你死了,你的同僚怎麼辦,尤其奉你的命捉了大王的衙役,你替他們想過嗎?”
許澤如夢方醒:“多謝夫人提點。”深施一禮,重整精神,全身心投入查案。
嬴政聽說後,不屑地嗤笑:“他若真尋了短見,我絕不會放過他。”
張弓搭箭的蒙恬聽了這話,收了弓箭,扭過頭問嬴政:“大王想如何處置這魯莽縣尉?”
嬴政故作神秘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須:“天機不可洩露,到時你自然知曉。”
許澤抖擻精神,一心撲在案子上,領着仵作、衙役忙活了幾天,弄明白了,人不是大王殺的。
他迫不及待面見大王。
孟弋剛送來一筐新到的楚地柑橘,嬴政和蒙氏兄弟吃的滿嘴汁水,聽完許澤的“重大發現”,嬴政上齒磕到了下唇。
蒙毅比嬴政和蒙恬小上兩歲,最是沒心沒肺,指着許澤哈哈大笑:“你這人真是笨到無可救藥,大王當然沒殺人,還用你說?哦,命你查明真兇,你忙活這些天,就得出一句廢話?聽說你從前是縣令,怕不是昏官吧?”
許澤捶捶腦門:“大王恕罪,臣心急說錯了話。臣會同仵作勘驗了屍首,從屍首上找到證據,證明人不是大王殺的。”
嬴政抟絲帕揩掉唇上的柑橘汁,瞳子瞪得極大:“快說!”
許澤不敢遲延,語速極快又不失邏輯地述說起自己的發現。
先說死者。“死者身長八尺有餘,大王年少,臣鬥膽估量身長六尺餘。”
嬴政晨間和蒙恬蒙毅比身高比輸了,這會子又被戳痛處,他十分不滿,看在破案的份上,忍了,繼續往下聽。
“死者的緻命傷在胸口,胫骨以下一揸處,若是大王殺的人,傷口會有那麼高嗎?”
持刀殺人,為使力量發揮到最大,揮刀一般通常比持刀者的身高略低些。以嬴政的身高,隻有蹦起來捅刀子方可夠得着死者兄,這有悖常理。
再就是那把兇器。“刀把刻的有款銘,是藍田本地的冶工打制的。臣問過冶工,冶工肆中有登記簿,查驗得知,這把刀是為王家打制的。憑此兩點關鍵證據,足夠證明大王是無辜的,是被王家陷害的。”
嬴政蹙眉:“你是說,不是亂中失手殺人,是有預謀的?”
“不錯。”
許澤講起了他還有孟弋,和王家尤其是王然的恩怨。
聽到王然設套坑害孟弋,嬴政已經很生氣了,此賊竟膽大包天到僞造符驗,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賊現在何處?”
“孔遷案後,他被下了大獄,沒幾日便染疾暴斃。”
“死了?哼,太便宜他了!”
這樣的惡人,隻配五馬分屍。
嬴政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許澤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兇手十有八九是王家家仆,身長不低于八尺,有了這一線索,抓住兇手不難。”
“但這隻是你的推測,一沒有過硬的證據,二沒有肯出面指認兇手的證人,若王氏反咬你一口,又将如何是好?”
許澤崇敬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目露激賞。
“重刑之下,沒有不肯招認的嫌犯。”
“好!”嬴政擊掌,“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務必抓到兇手。記住,必須要讓兇手認罪。”
“喏!”
第一日上午,參與鬧事的幾名家仆連同管家被盡數抓到了縣衙,奇怪的是,獨獨沒有身長八尺的大高個。
難道錯了?許澤無端心慌,三日後交不了差就完了!
不管了,橫豎都是死路一條,索性豁出去撞一條活路來。
許澤冷臉道:“我知道,你們也知道,真正的兇手就是你們中的某個人,趁早招認,免受皮肉之苦。”
“我們自己人殺自己人?許縣尉,你演滑稽戲呢?”衆仆人不認賬。
犯人都是這樣,一開始嘴都硬得很,許澤對待無賴經驗頗多,先拿管家開刀,殺雞儆猴。
用蘸了鹽水的皮鞭狠狠抽他,直至皮開肉綻。管家罵罵咧咧,最後罵不動了,昏死過去。
“拖下去,吊起來,不許喝水不許吃飯,扛不住死了,就扔到山裡喂虎狼!”
管家像條死狗般被拖走,其餘仆人被震懾住了。許澤一記眼刀劈來,個個膽戰心驚。
“你們也跑不了,不要心存僥幸,就算我不殺你們,那死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同食同宿,居然下得去手?你們半夜有沒有往窗外望望,有沒有一隻冤死鬼在扒窗戶——”
“啊啊啊!别說了!”有人失心瘋般捂住頭凄厲嘶叫,“别找我!人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殺的?”
“是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