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攜着勁風卷向天樞廳，觸動了裴書珩設在門廳上的結界，沖出數道靈力，如春風化雨一般卸掉了那股勁風。門楣上金光一閃而過，顯現出一道特殊的銘文。

“林師叔”一側身，數道靈力擦身而過，他眼角正巧瞥見門楣上一閃而過的銘文，不由得一跳，立時一道氣勁從他指間發出，直直打向黑影的右膝。

隻見黑影一滞，“咚”的一聲，在天樞廳門前穩穩當當磕了個頭。“林師叔”随即雙手抱拳端端正正向天樞廳内行了個晚輩禮。

“緝罪司司空林昶攜弟子見過前輩。”

緝罪司？

明鸢聽見門外動靜，起身挑開廳簾，隻見三個陌生的男子，為首的一個看着年長穩重些，拱手垂頭，十分恭敬；旁邊那個行大禮的正黑着臉将頭從地上擡了起來；還有一個不知所措的站在最後，一臉茫然。

兩旁立着幾個護衛，扶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隻胖手撫在胸口前的大班。

這不年不節的，行這麼大的禮，明鸢不自覺地捂緊了腰間的荷包，誰也别想從她這兒撈着半個子兒！

林昶擡頭一看，眼神中透出一抹訝異，他顯然沒料到大班說的天樞廳裡的貴客竟是個妙齡女子。

他斜着眼睛朝裡面看去，錦屏上映着一個穩坐上座的高大身影，看那人影身長玉立，不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倒像是個青年。

他微微皺了皺眉，心裡疑雲驟升，方才門楣上一閃而過的銘文确實是緝罪司早年的結界标志，會設置這種銘文結界的前輩不是飛升了就是羽化了，僅有幾個在世的前輩泰半也都正在經曆天人五衰，怎麼會……？

一旁行了大禮的黑衣男子見自家師叔對這妙齡女子如此恭敬，一時也不敢起身。他作為緝罪司司刑座下左使，哪裡受過這等“屈辱”？隻得黑着臉朝明鸢一拜。

“緝罪司李洵見過前輩。”他将“前輩”兩個字說得格外用力，卻也磨不掉臉上屈辱的神色。

最後那個最年輕的男子見此情形也連忙抱拳道：“緝罪司何放，見過前輩。”

明鸢站在門口，冷不丁受了這麼大的禮，仔細打量了三人，見三人穿着捉襟見肘的黑色勁裝，比姓裴的吝啬鬼看起來還要窮上三分，渾身上下也就隻有銀腰牌能換幾兩酒來吃了，于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住！我可沒有這麼窮酸的狐子狐孫。”

“誰在外面？”

隔着錦屏，林昶聽見一個穩重的男聲從廳内傳來，思量片刻後還是恭恭敬敬地回道：“緝罪司司空林昶見過前輩。”說着解下腰間銀牌，隔空送了進去。

片晌之後錦屏後又傳來聲音。

“我不是什麼前輩，司空有話進來說吧。”

分立兩旁的護衛在大班的眼色下撤了下去，明鸢看了眼林昶，不知這人和裴書珩一來一回，葫蘆裡買的什麼藥，轉身回了内廳。林昶帶着李洵和何放跟在明鸢身後。

繞過錦屏後，林昶果然看見一個舉止持重老成，面上卻帶着風發意氣的青年。見對方微擡手，口說“請”，他才拘謹地坐了下來。

想着方才李洵觸動結界時門楣上的古制銘文，又看着面前青年看似才二十幾歲的面容，林昶有些坐立難安。他下垂的袖子裡手中搓着一張“去僞存真”符，隻消悄悄燃了這張符，整個天樞廳中的僞裝便能盡數消退。

但這念頭在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對桌之後，就被他立刻打消了，隻因他見對面的青年桌前橫着一柄價值不菲的寶劍，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扣着劍鞘。

哒，哒，哒……

這叩劍的節奏很耳熟，眼前這柄寶劍也很是眼熟……

在哪裡見過呢……？林昶不由得皺起眉頭。

正當他努力在記憶中翻找時，明鸢好奇地拿起桌上的銀腰牌仔細研究。

這塊腰牌和吝啬鬼的牌子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吝啬鬼的牌子是純金質的，雕工生動精美。這塊銀腰牌卻是鎏金的，不知是年頭久了掉了色，還是被這個窮酸刮了去做盤纏，總之斑斑駁駁，像個仿制品。

她将銀腰牌推給裴書珩，輕輕戳了戳他，小聲道：“師兄你好好看看，别是冒牌貨。”

“什麼冒牌貨？如假包換的好不好？！”那個叫何放的耳力極好，明鸢話音剛落，他便也将銀腰牌拍在了桌上，“你們是哪條道上的？這麼沒有眼力見兒？”

林昶被何放一嗓子吼得回過神來，将手中的“去僞存真”捏碎了，擺了擺手制止何放，“敢問二位師承？”

“好說，明兆宮。”明鸢擡首挑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鸢。這是我師兄，師尊的親傳弟子——裴書珩。”

這些日子來，明鸢冒充明兆宮弟子越發得心應手，謊話張口便來，話不磕巴，面不改色，這下又給裴書珩編了個新頭銜，裴書珩似乎也習慣了，并不出言反駁，還鎮定自若地呡着酒。

怪不得氣質非同一般呢！林昶聽完明鸢的牛皮心裡疑雲更濃了。緝罪司魚龍混雜，裡面也有明兆宮的外門弟子，近些年沒聽說明兆宮的公儀掌門收過親傳弟子啊……？況且公儀掌門閉關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