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昶心思百轉千回。倒是“裴”這個少見的姓氏觸動了他心裡的某根弦——緝罪司的老祖宗就姓裴,可老祖宗早就去九霄報道了,一個幾百歲的老叟不能閑得冒泡,冒充明兆宮青年弟子帶小姑娘曆練吧……?想想就離譜。
他想着想着又摸出一張“去僞尋真”攥在手心裡。若真是老祖宗下凡有要緊事,被自己一道“去僞尋真”攪和了,那可就罪過大了。
正當他将第二道“去僞存真”捏碎之際,裴書珩一擡手,将兩道銀腰牌送了回去。林昶順勢收回,腰牌剛一觸手,指尖就傳來靈力的觸動,不甚強橫,且強弱有緻,陣陣靈力的波動傳來,甚是有熟悉的韻律之感啊……
咦,這與他敲擊劍鞘的節奏似乎是一樣的啊……林昶越發搞不明白對面這位公儀掌門的高徒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什麼藥了。
靈力波是用來傳遞信息的……不對,他怎麼懂這個?他指尖微跳,細細感應。這是緝罪司的密語,連普通行者都沒傳授,他怎麼知道?
林昶仔仔細細摩挲着掉了金漆的舊腰牌,一個字一個字的感應,待最後一個靈力波消弭,他忽然瞪大了眼看着雲淡風輕的裴書珩,雙膝一軟,差一點就從凳子上滑跪到地上。
天菩薩!祖宗顯靈了欸!
裴書珩一道微弱的靈力在桌子底下及時托住他的雙膝,桌上的手也沒閑着,給林昶倒了杯酒,“林司空來此可是有要事要查?”
顫抖着手将腰牌系回腰間,林昶極力壓着嘴角緩緩擠出一句話:“裴……道友,我們一年前重傷了一個邪修,被他使詐遁逃了,原以為他必死無疑,羅盤卻在附近感應到了他的魂靈活動異常強大,就追了來看看。”
幾人的目光随着林昶的話落在他的手上,一個用得生了鏽的鐵羅盤上暗紅的指針顫巍巍地晃動着。
緝罪司竟然窮酸至如此地步!這鐵羅盤能指的準嗎?明鸢質疑的話剛在心裡繞了一圈,隻見林昶手中的羅盤指針猛地一掉頭,定定地指向廳外。
幾人同時擡頭,屏息凝神地看着外面——一條袅娜的倩影晃了進來。
“師兄!”
冒失鬼李洵又“噌”的一聲拔出劍,徑直刺向捧着卻邪劍回來的白微。
“住手!”明鸢一晃雙手,惑心鈴短暫的迷惑了李洵的心智,讓他出手慢了一拍,刺向白微胸口的劍歪刺在她手中的卻邪劍上。
白微吓得跌在地上,卻邪劍感應到殺氣,徑自出鞘,立在半空,通體泛藍的劍身自發蕩開洶湧劍氣,将她籠罩在其中,陣陣铮鳴炸開在她耳邊,仿佛将她與劍氣之外的世界隔絕開來。
“不是她!”明鸢趕忙将白微扶起來,狠狠瞪了李洵一眼,“莽貨!緝罪司都是這麼緝邪的嗎?!”
李洵被卻邪劍震得靈力在五内巨蕩,虎口發麻得厲害,劍也被格開,斜插在地上,“師叔我……!”
他從來沒被人這樣罵過,況且那邪祟已修至金丹境末期,若不先下手為強,遭殃的就是他們!他又看了白微一眼,發現她身上确實沒有邪祟之氣,心裡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被明鸢怼得啞口無言。
在林昶的眼神示意下,李洵讷讷向白微抱拳道:“李洵冒犯了,請姑娘原諒!”
白微心有餘悸,魂兒還沒回來,隻呆呆點了點頭。
裴書珩緩緩走近立在半空的卻邪劍,臉色變得很難看。
卻邪劍作為一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劍,面對李洵殺氣爆沖的一劍蕩出的理應是防護的劍氣,若他沒看錯的話,方才劍氣暴起的瞬間蕩開的卻是比李洵的劍氣更加強悍無比的殺氣。
裴書珩緩緩伸手将卻邪劍握在手中,欲将其收回劍鞘之中,他緩緩向劍中注入靈力,想要與這柄傳說中的神劍共鳴。劍氣順着他的靈力從劍中流向他八條靈脈,在平和澎湃的防護劍氣下,隐隐有一股躍躍欲試的殺氣!
劍心蒙塵!
收劍入鞘,裴書珩開口問白微:“白姑娘,你可用這卻邪劍做過什麼?”
還沒等白微開口,一陣詭谲華麗的樂聲從一樓内廳飄了上來,明鸢作為樂修的素養及時上線,仔細聽了聽,那唱詞唱的是:
“紅綢裂月,鬓簪化蝶~”
“蠟炬垂髓,血繡羅帷~”
“殘妝拭淚,腐香凝眉~”
“白骨執扇,緩撥翠微~”
“還卿以心,死生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