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持盈面上一紅,道:“謝我作甚麼?”
弄玉道:“若不是妹妹,我也不會跌落蓮花池,對不對?”
“你休要血口噴人!”陳持盈驚道。
弄玉笑笑,不置可否道:“真也好,假也罷,你心裡都明白。你隻須記得,你欠我這一次,我這個人心眼小,勢必要讓你還回來。”
陳持盈聽着,隻覺全身發毛,從前若是弄玉說這種話,她大抵也不會信,可現在,她看着弄玉的眼睛,卻無比相信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她踉跄着向後退了一步,還好陳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厲聲道:“安平!你太過分了!”
謝貴妃攔住了他,道:“急什麼?好戲還在後頭呢。”
謝貴妃說着,又看向弄玉,道:“說什麼去歲戰事吃緊,本宮瞧着也并未傷及我大楚根本,不為你辦及笄禮,也隻是因為陛下和皇後皆無此心罷了。一個不得寵的公主,在這宮中,能掀起什麼風浪?”
她說着,嗤嗤笑着,便大步朝前走去。
陳持盈小心翼翼地看了弄玉一眼,也由着陳舜扶着,一道離開了。
蕭真真急道:“玉兒,你别信她的話,她……”
弄玉笑着打斷了她,道:“我不信,一個字都不信,好不好?”
蕭真真遲疑道:“玉兒,你怎麼了?”
弄玉釋懷道:“姐姐,你相信嗎?我隻是做了一場夢,便一夜之間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得寵也好,不得寵也罷,都沒什麼,骨肉親情,也不過如此。”
“玉兒……”
弄玉望着她,道:“我隻要護着我想護的人就夠了。”
遠遠地,見陳顼自殿中出來,弄玉便趕忙拉着蕭真真一道離開了。
季風跟在她身後,突地,她用隻有他聽得到的聲音道:“你聽見了麼?去歲你祖父、父親在北境殺敵,這京城還是歌舞升平呢。”
他的眼睛倏地閃過一抹冷意,再次去看她,她卻已笑吟吟地離開了。
季風攥緊了攏在袖中的拳頭,猶豫着又跟了上去。
弄玉回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回過頭來,隻是這一次,她唇色嫣紅,笑靥如花。
*
“皇姐!你等等我!”
陳顼在身後大聲喊着。
弄玉聽得那聲音越來越近,自知再避不開,便停下了腳步。
陳顼氣喘籲籲地跑到弄玉身前,方才停了下來。
他大口喘着氣,微微弓着身子,勉力擡起頭來,道:“皇姐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弄玉望着他的模樣,不覺眼底有些氤氲,她伸出手來,想要去扶他,可在離他咫尺之間的時候,她還是緩緩收回了手。
陳顼一愣,怔怔望着她,半晌,方把自己的手也收回來,小心道:“皇姐,你怎麼了?”
弄玉苦笑着搖搖頭,道:“我沒事。”
陳顼見她不願多言,再顧不得自己肚子疼,急急踮起腳來,湊到弄玉面前,道:“是不是母後欺負你了?我已勸過母後了,若她再讓你受委屈,我便再也不理她!”
弄玉深深望着他,很難想象,面前這樣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男孩子,會有一日要了她的性命。
“霸先,”她終于開口。
“嗯?”他的眼睛晶亮亮的,幹淨澄澈,好像她願意與他說話,是多麼珍貴的事,連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欣喜。
“你想要那個位置麼?”
“什麼?”陳顼微怔,又很快反應過來,他垂了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
他咬了咬唇,攏緊了手指,道:“因為這樣我就能護住皇姐,護住母後,再不讓你們受謝貴妃母子的氣。”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麼想的。
曾幾何時,她也相信他的心與她的心一樣。
可皇權霸業,到底太過誘人。
弄玉紅了眼眶,歎息道:“若是有一日,是皇姐擋了你的路,你會如何呢?”
“什麼?”
陳顼大約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還未及他反應,她便已轉身離開了。
“皇姐!皇姐!”他追上去。
可雲光殿的門還是緊緊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