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真真踟蹰着看了看弄玉,又看了看緊閉的大門,道:“玉兒,你為何要問霸先這樣的問題?”
弄玉道:“我隻是想知道答案。”
哪怕是現在這個澄澈幹淨的他,是不能能給我想要的答案。
蕭真真勸道:“你是公主,又與他是一母所生,如何會擋他的路?”
弄玉笑笑,道:“這天下間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準呢?”
她說着,不覺看向季風。
他卻全然沒看她,隻是冷着臉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弄玉見狀,出言喚住了他,道:“未經主子同意便徑自離開,你就是這樣做奴才的?”
季風腳下一頓,倏地轉過頭來,如鷹視狼顧,眼眸冷得駭人。
弄玉款款走到他身邊,道:“怎麼?生氣了?”
季風沒說話,隻是微微挑了下眉,露出漆黑的眸子。
弄玉勾了勾唇,道:“你是怪我輕易便開口把你趕出去,還是怪他們輕易便忘了你們季氏滿門為大楚所做的事?”
季風認真地望着她,道:“若我說,都有呢?”
“我輕易開口趕你,是因為于父皇而言,你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去哪裡都無所謂。可若是我對你認了真,那你便真的活不了了。”
弄玉的面上帶着些嘲笑道:“帝王心術,不過如此。”
季風望着面前的少女,她分明隻有十幾歲,又養在深閨,尊貴無雙,可她的神情、見識卻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好像閱盡千帆,看透了一切而不失本心。她好像永遠生機勃勃,卻不是向着美好的東西,反而是……向死而生的。
他正想着,忽見她眼底突然沉得發暗,一字一頓道:“若是你怪他們,便死死記着今日的一切,來日千倍百倍地還給他們。”
她猛地擡眸,對上他的眼眸,蠱惑道:“一個都不要放過。”
他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本以為,她是想借自己的手扳倒攔在陳顼帝位之前的人們,卻沒想到,她要扳倒的是這宮中的每一個人。
他望着她的眼眸,一時間竟挪不動步子。
他無法想象,她到底經曆了什麼,為何她眼底的恨意,比他還有濃重。
一霎那,她臉上又恢複了如常的淺淡笑意,好像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想,可隻有他知道,他不會看錯的。
那樣的冷漠,那樣深入骨髓的恨意,他不會看錯。
弄玉瞧着他的神情,唇角不覺漾出一抹笑來。
男人嘛,有情緒就要調教。上一世她什麼都沒有,還不是哄得他将江山都拱手相讓?
“好了,你下去吧。”她說着,挽起蕭真真的手,道:“姐姐,你随我來。”
伯英看了季風一眼,便随着弄玉一道進去了。
遣蘭見季風站在原地,便想着上前去問他幾句,可她腳下還未挪動,便見他斂了神色,襯得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遣蘭再不敢看他,趕忙追上了伯英等人,低着頭跟在她們身後,直到确認季風沒跟上來,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明明長得那麼好看,偏偏性子那樣冷……
遣蘭想着,不覺搖了搖頭。
*
弄玉拉着蕭真真一起坐下來,方笑着道:“這些日子新得了些雪頂寒翠,姐姐嘗嘗。”
蕭真真緊擰着眉,勉強吃了口茶,便将茶盞放了下來,道:“玉兒,那個季風……你将他留在身邊,當真妥當麼?”
弄玉淺笑道:“姐姐這是何意?難不成,姐姐也怕了他?”
蕭真真道:“他是戰場上血雨腥風厮殺過來的,連森森白骨都見過,還有什麼鎮得住他?更何況他家人都……我瞧着他實在不是個乖順的人,讓他留在你身邊,我實在不能放心。”
弄玉幽幽道:“姐姐放心,我既然敢留下他,便有我的用處。再者說,他不會在雲光殿待太久的。”
“玉兒,你……”
弄玉笑着搖搖頭,打斷了她,道:“姐姐,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勸我。”
“好好好,我不勸你。”蕭真真半是寵溺半是無奈地看着她,道:“從前我隻擔心你沒有自己的主意,如今你主意正了,我又擔心……我可真是……”
弄玉笑笑,道:“姐姐萬般如此,也隻是因着疼我罷了。我省得的。”
蕭真真歎了口氣,又低頭喝了幾口茶,道:“玉兒,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宮去接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