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道:“就這一兩日就走,早些去也許還來得及參加及笄禮。”
蕭真真有些狐疑地望着她,見她神色如常,便問道:“我還以為,你會想要避開及笄禮。”
從前,弄玉是最見不得陳持盈得陛下和皇後偏愛的。
可弄玉隻是搖搖頭,坦然道:“不過是個及笄禮,我還不大放在眼裡。”
蕭真真握緊了她的手,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頓了頓,接着道:“皇城寺雖不算遠,可如今京郊有不少流民,亂得很。你還是多帶些侍衛去。”
弄玉笑着道:“用不着,我打算帶季風去。”
“季風?”蕭真真詫異不已。
弄玉道:“不是姐姐說的?他是戰場上厮殺活下來的人,有他在,想來抵得上百十個侍衛呢。”
遣蘭在一旁聽着,腿肚子都有些發顫。
伯英一邊替蕭真真添茶,一邊道:“奴婢不管殿下帶誰,奴婢都是一定要跟着殿下去的。”
弄玉道:“這是自然,遣蘭也去。”
遣蘭猛地看向她,怯怯道:“是。”
蕭真真道:“我也想陪着你,隻可惜父親一定不肯讓我陪你出城去。”
弄玉道:“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可舅父隻有姐姐一個女兒,自然看得眼珠子似的,再不肯讓姐姐出城去的。姐姐隻須在家中等着便是。”
蕭真真歎了口氣,道:“父親和母親都盼着能得個兒子,家中小妾也納了許多,卻都不見動靜。”
伯英寬慰道:“姑娘能得丞相和夫人獨寵,也是旁人再也沒有的福氣。”
蕭真真道:“姑姑說得是。父親也常對我說,若是尋常人家,他有我一個女兒也就夠了,可蘭陵蕭氏綿延百年,若家中沒有男子,隻怕難以支撐門楣。如今父親在還好,若是有朝一日父親不在了,那些旁系的子侄還不知要如何呢。到時候,隻怕連我和母親安身立命之處都沒有。”
伯英聽着,也不覺擔憂,道:“姑娘說得很是。”
弄玉溫言道:“蕭氏的确要有下一代支撐門楣,可這支撐門楣之人是男是女也沒什麼要緊。若姐姐立得住,我自然幫着姐姐,若是姐姐不願擔這樣的責任,便由我替姐姐撐着主持公道,斷不會讓姐姐受苦。”
蕭真真心頭一動,伯英亦贊許地看向弄玉,她再想不到弄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伯英忍不住道:“姑娘,有殿下這樣的話,您也好安心了。”
蕭真真笑着道:“是啊,有玉兒在,我也不必杞人憂天了。”
她說着,又看向弄玉,道:“玉兒,方才我就想問,你落水之事,當真是宣德公主做的?”
伯英聽着,也忍不住看向弄玉,慚愧道:“殿下落水那日奴婢也在,奴婢隻當是殿下失足,倒未曾想到這裡面還有緣由。是奴婢失職,沒有護好殿下!”
她說着,便跪了下來。
弄玉趕忙扶了她起身,道:“此事怪不得你。落水那日我隻隐隐覺得有人推了我一把,并不敢如何确定。可這一兩次,但凡我提到此事,陳持盈的神情便極不自然,我這才确定了定是她在背後搞鬼。”
蕭真真蹙眉道:“平日裡我隻當宣德公主驕縱些,卻沒想到,她竟陰毒至此!”
遣蘭恨道:“宣德公主如此行事,殿下該告訴陛下和皇後娘娘,好好治她的罪!”
伯英道:“沒有證據的事,如何扳得倒宣德公主?就算當真去查,也許她推個宮女出來頂罪也就是了。”
蕭真真道:“宣德公主得陛下和姑母疼愛,又有謝貴妃庇護,若無完全之策,隻怕動不了她。此事,還須徐徐圖之,萬不可操之過急。”
弄玉點點頭,語氣冷如寒霜,道:“不急。來日方長,總有讓她還回來的時候。”
她頓了頓,看向伯英,道:“我記得,陳持盈身邊有個掌事嬷嬷,是跟了她很久的。喚作什麼來着?”
伯英道:“奴婢記得這個人,她喚作流筝。”
“是了,就是她。”弄玉淡淡道。
上一世,就是她幫着陳持盈一步步算計,将自己逼到絕處。
這一次,就從她開始罷。
蕭真真望着弄玉,她目光明明那樣淡然,卻偏偏讓人覺得淩厲透骨,脊背發寒。
她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弄玉的手,沖着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弄玉轉頭看向她,粲然一笑。
弄玉的笑美得傾城傾國,可落在蕭真真眼中,卻未免帶了幾分凄涼。
鎖在宮中,哪怕是公主,也不能事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