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魏的人!
季風眯着眼睛,隻端詳了一瞬間,便回頭看向弄玉,微微地颔了颔首。
“走罷。”弄玉輕聲道。
蕭真真還未及反應,便見弄玉挽着她的手,将她帶了出去。
季風亦跟在她們身後,很快便走出了人群。
裴玄順着他們方才看過的方向看去,隻一眼,他便全明白了。
他迅速跟上了季風等人,陳堯雖不解,卻也顧不上多問,隻和陳持盈簡單告别,便追上了他們。
“安平殿下!”裴玄在弄玉等人身後道。
弄玉腳下一頓,頭也不回,道:“本宮隻想随意走走,小裴大人不必跟着本宮。”
裴玄再顧不上什麼世家公子的矜貴端成,隻急急走到她面前,道:“安平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弄玉輕笑一聲,看也不看他,隻道:“小裴大人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麼?”
“有些話,不足為外人道也。”他道。
弄玉隻覺齒寒,在她看來,在這裡的所有人,大概隻有他裴玄是外人吧。
她耐着性子道:“小裴大人若是不願說,就不必說了。”
裴玄咬着牙道:“陳弄玉!”
弄玉瞳孔猛地一縮,道:“放肆!”
她說完,便直直逼視着他的眼睛,而他也是一樣,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
二人的呼吸都有些發緊,蕭真真和陳堯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唯有季風閑閑看着他們,眼底翻湧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活了兩輩子,弄玉還是第二次聽到裴玄喚她的真名。
上一次,是在她執意刺死陳持盈的時候。
媽的,她真想不通,這次他在發什麼瘋。
終于,裴玄垂眸正冠,道:“臣失言。”
他見弄玉神色冷淡,便接着道:“方才來儀樓中,殿下為何不肯揭穿謝念?又為何要匆匆離開?”
弄玉挑眉道:“小裴大人這是何意?本宮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還要什麼理由嗎?”
裴玄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弄玉能聽見的聲音,道:“或許,殿下是認出了什麼人……”
弄玉神色微凜,擡眸看向他,疑惑道:“小裴大人何故有此一問?”
裴玄迎着她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時候的他,原也不該認識那幾個北魏人的!
弄玉沒有繼續問下去,兩人就這樣僵持着。
弄玉的眼眸一寸寸地黯下去,沉如深潭。
而裴玄亦是如此。
隻是弄玉唇角挂着笑,看着他略帶倉惶的模樣,她隻覺痛快。
在這一瞬間,她找到了她重活一世比起複仇第二有意思的事。那便是看裴玄吃癟,看他從高嶺之上,一點點陷落泥濘,和上一世的她一般,半點由不得自己。
這一世,越來越有意思了。
終于,她放過了他。
“季風,”她輕笑着道:“我們走。”
季風揚了揚眉,淡淡掃過裴玄鐵青的臉,腳步輕快地走到弄玉身邊,道:“殿下,我們去哪裡?”
弄玉腳下不停,道:“丞相府。許久未見舅父,倒是想念得緊。”
季風回頭看了裴玄一眼,他仍站在原地,目光卻未曾從弄玉身上移開。
季風笑笑,回過頭來,眼裡洋溢着一抹淡淡的驕傲,道:“好。”
*
華燈初上,整個京城都蒙上了一層朦胧的月色。帶着星星點點的燈火,便是神祗在人間最愛的顔色。
賞心亭畔已聚了不少人,大多是女子,亦有陪同她們一道前來的男子。
大楚民風雖不算保守,男女之間不必太過恪守禮教,可一年之中也隻有乞巧等節日時,男女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處肆意遊玩嬉鬧,因此,這岸上的男女都格外珍惜。
弄玉坐在亭中,遠遠地望着陳堯和蕭真真的背影,若有所思。
季風本在她身後站着,見夜裡涼風起,便走到她身側,将一件披風披在了她身上。
弄玉面色一僵,還未開口,季風便已接了話,道:“不是我的衣裳,是宮中帶出來的。”
弄玉低頭去看,果然,這披風是她去歲新制的桃粉色杜若花披風。
這披風縫制得花團錦簇,正是她這個年紀穿得好看的顔色,隻是她年少時并不喜歡桃粉色,她又仗着自己年輕身子好,用不着這些,因此,這披風并未上過幾次身。
她心頭微暖,道:“坐吧。”
季風笑笑,順勢坐了下來,并無半分局促之意,隻悠悠望着河邊,道:“殿下不去放一盞蓮花燈麼?”
弄玉道:“本宮想要甚麼,便去奪甚麼,靠蓮花燈有何用處?”
季風道:“放一盞燈,心中有個寄托,也是好的。”
弄玉側目看向他,道:“你信這個?”
季風亦看向她,道:“從前不信,不過現在,倒信了幾分。”
弄玉沒說話,隻低頭輕笑,道:“季風,你喜歡楊姑娘麼?”
“嗯?”
“本宮的意思是……”她說着,湊上他的眉心,呼吸纏繞,是周遭男女再不敢做的。
她的聲音帶着蠱惑,道:“你是喜歡楊姑娘,還是喜歡本宮?”
“嗯?九千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