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臨安的天氣已經開始燥熱。
附中後門的林道已經響起了夏蟬的鳴聲,樹葉婆娑,大部分學生已經換上了夏裝校服。
學校夏令時的放學時間延遲,但周五的放學時間依舊是下午的三點。
任遇蘇随意丢了兩本書塞進背包,沈青文在遠處招呼他去打球,被他擺手拒絕。
班上的人走了大半,沈青文将手上的籃球往他這邊一丢,被任遇蘇擡起的雙手接住。他拿着籃球往地上拍打,眼眸微擡:“真不去。”
“幹嘛不去?”一句話的功夫,沈青文已經背着包走到他身邊。
任遇蘇将籃球扔了回去:“要去上課。”
“和大小姐一起?”
“嗯。”
沈青文了然,不再糾纏,拍着籃球從後門離開。
任遇蘇收回視線,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姜阮發信息。
叮咚——
消息剛發出去的沒到一分鐘他就收到了姜阮的回複。
元元:你先去吧!老師找宋緣說競賽的事情,我在這裡等他。到時候和他一起回去。
任遇蘇面無表情地按下退出鍵,将手機塞回兜裡拿上包從前門離開。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樣,自前兩周姜阮放學沒再和他一起走而是和宋緣一起去做其它的事情後,這件事就像是開了先例。他被抛下的次數越來越多,她選擇宋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元元小姐今天沒有一起嗎?”任遇蘇上車後,司機見他沒等另一個人而是直接關了車門有些疑惑。
任遇蘇擰開瓶蓋灌了自己一口水,悶悶地應了聲:“嗯。”
司機笑呵呵地發動車子,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道:“最近元元小姐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好久沒跟少爺你一起放學了。今天你倆沒一起的事情,要不要通知一下元元小姐的司機?”
車載音樂播放的是重金屬音樂,一節又一節的鼓聲落在任遇蘇耳裡,讓他的心情愈發煩悶。他偏過腦袋,冷聲道:“她會其他人一起過去的。”
見任遇蘇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司機也沒再說什麼。
從學校去榮安娴家走環城路也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任遇蘇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車子剛好開進小區。
榮安娴家小院的大門敞開,幫傭正在院前給花澆水,車子停在門前的引擎聲吸引了幫傭的注意力,任遇蘇從車上下來,熟絡地擡手和她打招呼:“下午好。”
幫傭小姐笑了笑,上前想幫他把書包從他手中接過,被任遇蘇拒絕,便也沒再堅持,“怎麼隻有你,姜阮同學呢?”
任遇蘇将書包換了一側肩膀:“她和你家宋緣晚點過來。”
“這樣啊,”剛走至門前,幫傭小姐突然想起屋内的人,提醒道,“今天榮老師有客人在。”
任遇蘇訝異,這個時間點正好是他們要來上課的時間。平時如果他們要來上課,榮安娴就不會安排客人在這個時間上門。
但任遇蘇倒也沒多想,榮安娴的客人而已。
他跟着幫傭進門,剛進屋子,就聽見旁廳傳來榮安娴的笑聲。
“榮老師,學生來了。”
榮安娴擡起頭,一臉喜色:“小蘇來了呀?過來,快過來。”
任遇蘇揚起笑,剛要走近,突然,榮安娴旁邊坐着的老人轉過身,兩人猛然打了個照面。
在觸及到對方的面孔時,任遇蘇蓦的愣住,嘴比腦子反應更快,磕磕絆絆喊道:“外,外,外婆。”
鄭瑛颔首,下巴朝旁邊的位置輕輕點了下:“坐吧。”
任遇蘇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抱着包坐在了鄭瑛下首。
榮安娴的視線不停地在他們外祖孫倆身上打轉,對任遇蘇露了個笑臉,轉頭對鄭瑛揶揄道:“你看看,我說什麼?我說他還記得你吧。”
鄭瑛彎着唇,但眼裡卻沒什麼笑意:“也是沒想到,我和他也不常見。”
鄭瑛這話倒也沒說錯,任遇蘇和自己這個外祖母見面的日子闆着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他與鄭瑛、林韶華,三個關系最親的人,此時說話的疏離感倒比榮安娴家的幫傭還要生疏。
“你們祖孫倆真是,小蘇啊。”榮安娴冷不丁地喊了他一聲,任遇蘇連忙擡起頭應到。
榮安娴的手指在鄭瑛身上輕輕一點:“你平時可得多去看看你外祖母,你們可是最親的親人。”
聽到這話,任遇蘇一時有些愣神,甚至不知道如何接話。
最親的陌生人,用這個詞來形容他與鄭瑛的關系再為合适不過了。這麼多年,他雖時常能想到鄭瑛,但畢竟他與鄭瑛從未在一個地方長時間接觸過,之前碰面,也不過是一些巧合。
任緒從未帶他去鄭瑛那拜訪過,鄭瑛似乎也沒有任何意見,他們二人像是達成了某一種協議。隻是,任遇蘇身為小一輩也沒什麼選擇權。
“聽榮老師說,你爸把你送到他這裡學了好幾周了?”
任遇蘇有些緊張地點頭。
鄭瑛勾唇輕輕一笑,隻是那聲笑似乎帶了點嘲意,“也算是良心發現了。”
再落到任遇蘇身上的眼神好似帶了點溫度:“可别被你那後媽養成一個纨绔,辜負了你媽的在天之靈。”
任遇蘇張了張嘴卻又沒有出聲,一時不知道是該反駁好還是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