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瑛還在醫院。
因為發燒的事情,任遇蘇怕病氣過到鄭瑛身上,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去醫院看她。
一直到身上的病好全了,他才拎着書包趕到醫院。
鄭瑛所在的是VIP單間,整層樓都特别的安靜。
他趕到病房時,病房裡依稀傳來一些細碎的聊天聲。
任遇蘇推門而入,發現鄭瑛的病床前做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老人帶着一副眼鏡,鏡片下的眼睛布滿了滄桑。她放在病床上的手布滿了針孔留下的淤青。
雖和鄭青見得不多,但任遇蘇還是能認得她。
鄭瑛的妹妹,他的姨婆,也就是單星文的外婆,身體一直不太好。
“阿樹來了啊!”鄭瑛朝他招了招手,等任遇蘇走近,她拉着任遇蘇的手和身旁的鄭青介紹道:“阿樹不記得了嗎?我外孫。”
鄭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拉起任遇蘇另一側的手:“之前我見阿樹可比你見得多,怎麼會不認識?”
任遇蘇喊了一聲“姨婆”。
鄭青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久沒見了啊阿樹,最近學習怎麼樣?”
任遇蘇輕輕笑道:“就那樣吧。”
鄭瑛是知道他生了病,這會兒任遇蘇突然過來,想來是病好了,“病好了吧?”
任遇蘇點頭。
鄭青訝異:“阿樹生病了啊?”
“前幾天發燒了,估計是那場初雪降溫了,一時沒注意就感冒了。”
“我估摸着也是,那幾天天氣可冷呢,我都沒有出門走走。”
鄭瑛皺眉看向她:“這冬天流感這麼多,你少出門吧!”
兩個老人又互相拌起了嘴,任遇蘇卻不覺得聒噪,在旁邊偶爾插上兩句。
直到一陣笑聲過後,許是玩笑開的太大了,鄭瑛一時情緒激動,連咳嗽了好幾聲。任遇蘇剛要倒水給她,卻發現水壺裡已經沒有水了。
“照顧您的阿姨呢?”
鄭瑛擺擺手:“你姨婆來以後我想和你姨婆說些心裡話,就讓她和另個阿姨先去吃飯了。”
任遇蘇拎了拎水壺:“裡面沒有水了,那我去幫您倒壺水來。”
“好。”
出了病房以後,任遇蘇熟車熟路地往水房走,走到一半時卻被護士攔住告知這層樓停水了。
“你到下一樓的水房去打水吧!那兒的機子應該沒壞。”
任遇蘇微微颔首,轉身又朝着另個方向走去。
水房在鄭瑛病房的左邊,電梯間在病房的右邊,任遇蘇剛要經過病房時,忽然發現自己剛剛出來的額時候沒有将病房的門關嚴實。
門虛虛掩在那裡。
他騰出空着的那隻手,剛要将門拉上,卻聽見裡面傳來兩位老人的對話聲——
“阿樹這孩子倒是和任緒那人不像。”
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他原本要扶上門把的手猛地一僵。身體不由自主的朝牆沿處靠近。
“是啊,他能來找我我很意外。”
“不是我說你,你和任緒鬥氣,還能跟孩子鬥上氣,還要他主動來找你這個當外婆的。畢竟也是韶華的孩子,要是阿樹不來找你,你就一輩子不認回自己這個外孫了嗎?”
鄭瑛頓了片刻,随即歎了口氣:“也不是我要和他們家鬥氣,我隻是害怕看到他。阿樹這孩子和任緒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每次我看到他,都感覺像是在看任緒。和一個害死我韶華的兇手,我怎能不氣?”
話音落下,因為情緒驟然激動,嗆的鄭瑛又是連連咳嗽。
鄭青忙站起身拍了拍鄭瑛的背:“好了好了,生着病呢,别氣着自己了。”
她問:“那韶華那件事,你告訴阿樹了嗎?”
任遇蘇心一緊,注意力也不禁跟着集中。
裡頭瞬間沒了聲音,空氣陷入安靜。
任遇蘇站在門外,神經緊繃,思緒全部集中注意在房間内的聲音。等待下一句話的空隙,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一陣沉默了多久,久到他以為話題會就此結束的時候,鄭瑛出聲了。
她說:“不打算告訴他了。”
鄭青訝然:“為什麼?之前不是說,等阿樹成年,要把真相告訴他嗎?”
“他隻是一個孩子,”鄭瑛垂下眼,“這段時間和他相處,我總能被他逗笑。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特别輕松,他的笑容就和韶華一樣。就好像,讓我回到了韶華高中的時候。”
“我之前想,孩子有權利知道自己母親死亡的真相,也應該承擔其真相帶來的後果。至于後面他怎麼去和任緒相處,都是他一個已經成年了的人該思考的事情。”
“但後面,我改變想法了。”
“我想,上一輩子的恩怨,不要牽扯到他。阿樹是韶華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本該是在我們所有人的保護下成長,但任緒因為逃避,沒有參與他的成長,卻又給他帶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回家讓他學會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