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還是這麼小的人兒,什麼都還沒學會,就先學會了察言觀色。”
鄭瑛眨了眨眼,眼眶變得濕潤:“之前他跟我說,他對不起自己的媽媽,說他之前沒能一直記着韶華,還将其他人當做自己的媽媽。但是我卻覺得,這件事不怪他,怪我。”
“要是我沒有因為和任緒賭氣把他一個人扔在任家那個是非之地,他也不至于成長過程中沒有一個親人相伴。”
“聽單星文說,阿樹這孩子之前一直在被他們任家的小孩欺負,半年前還被打進醫院了。”
“之前韶華在的時候,多疼他啊。給他取名‘阿樹’就是想要他健康長大。”
“阿樹這孩子運氣一直不怎麼好,出生沒了媽媽,親人又從沒有給他過關心,因為沒有人撐腰一直被其他小孩欺負。任緒現在回來了,因為愧疚他會為阿樹撐腰,為他鋪路。阿樹不說,我也知道他還是很高興自己的爸爸還愛着他。”
“所以那件事,就别說了吧。”
說到最後,鄭瑛的聲音都帶着哽咽。
鄭青似乎也哭了,抹着眼淚道:“韶華苦啊,生下來的孩子也苦。當年要不是任緒強迫她留下,讓她懷孕,她又怎麼會因為羊水栓塞死在産房。”
聲音落下的片刻,房間外的任遇蘇的胸腔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撞。
他的心髒刺痛,讓他放在門把上的手驟然一松,另一側拿着的熱水壺也跟着手上的失力落在地面上發出巨響。
門外的這道異響吸引了房間内兩人的注意。
鄭青的哭聲戛然而止,與鄭瑛對視一眼,扶着床沿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拉開房門,她看到了站在門外雙目通紅的任遇蘇。
“阿樹......”
任遇蘇的眼淚“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前襟,他嘶啞着聲開口:“能把媽媽的事情告訴我嗎?”
“.......”
林韶華在生下任遇蘇以後,厭倦了婚内這千篇一律的生活。
看着曾經圈内的好友或多或少還拿着畫筆,她想起自己少年時候的夢想。
她想重新拿起畫筆畫畫。
與此同時,她的畫作在國際比賽上拿了一個不小的獎項,林韶華想借此複出。
就在她将這個消息告知任緒時,卻遭到了任緒的強烈反對。他不允許她離開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畫作上面。夫妻倆第一次發生了劇烈的争吵,因為這件事。
但林韶華的想法很堅定,她不顧任緒的反對,決心要複出。
那時候她跑回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鄭瑛和任遇蘇祖父,他們二人都很支持女兒。
鄭瑛拉着林韶華的手,告訴她:“不管你做什麼事情,爸爸媽媽都會站在你的身後支持你。”
可偏偏就在這件事過後兩個月,在林韶華複出前夕,她查出懷有一個月身孕。
這次懷孕林韶華的情緒特别激烈,她痛斥任緒的所作所為,不顧任何人的勸說想要去醫院将孩子拿掉。
但卻被醫院告知她的身體不好,這個孩子拿掉以後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傷害,母體也會有危險。
事關林韶華的身體,鄭瑛隻能勸說她将孩子留下。從林韶華與任緒吵架的話中,她也能聽出是任緒想要這個孩子,林韶華不想要,任緒做了手腳讓林韶華懷孕的。
她趕到任緒公司,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并痛斥了他這般傷害林韶華的行為。
鄭瑛想,如果林韶華要離婚,她也支持。孩子生下來就她來養,林韶華想做什麼事情就去做。
但她不知道林韶華與任緒又談了什麼,一周以後,林韶華不再提及打胎,她回到任家養胎。
鄭瑛害怕她是受到任緒脅迫,特意趕到他們家裡去詢問林韶華的想法。
那時候林韶華抱着還是嬰兒的任遇蘇坐在窗前,輕輕哄着,她寬慰地朝鄭瑛笑了笑:“媽媽,一個孩子而已,他困不住我一輩子。”
林韶華有自己的主意,鄭瑛隻能讓她不論有什麼事情不要忍着,都要告訴她。
林韶華懷孕後,任緒停了公司裡的工作留在家裡照顧她。但鄭瑛還是讨厭這個不顧自己女兒意願的人。
但不管她的想法如何,林韶華的獨自一天天大了起來,臨預産期前,她的羊水突然破了,被緊急送到醫院去生産。
因為早産,那天她在産房外從天亮等到天黑。
最後她沒有等到順利生産的消息,隻等到了林韶華羊水栓塞的消息。
鄭瑛登時暈了過去,再醒來時,林韶華已經因為搶救無效去世。她強撐着身子跑到那個躺着林韶華的病床車上,她的臉上已經被蓋上了白布。
鄭瑛将白布掀開,看到林韶華那張蒼白的臉時在病床前痛哭出聲。
她抱着林韶華的身子,不讓任何人帶着她的遺體,眼淚混着林韶華的汗水糊在她的臉上。
她至今不敢再多回憶那天的事情,她哭了暈,醒了哭,然後又暈,茶不思飯不想,弄完林韶華的葬禮以後,鄭瑛就因為身體問題進了醫院。
她在醫院躺了一周,醒來以後就去任家把林韶華的東西收拾走。
臨走時,她看到那個躺在病床上揮舞四肢的任遇蘇,終是狠下心沒有将他帶走。
任緒也因為林韶華這件事一蹶不振,被任家二老請了私人醫生在家照看了一個月。身體康複後,他便離開臨安,他也沒有帶走任遇蘇。
至此,那間屋子隻剩下被留下的任遇蘇和照顧他的保姆。
直到五年後,任緒在任家二老的要求下娶了陳錦,那個家裡又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