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捅了?
過于具有沖擊力的話讓芙月當場愣在原地。
等等,白色短發,那不是驚蟄嗎?
意識到懸殊的戰力可能會出人命,芙月跨過廢墟迅速沖上樓。
劍光飒飒,争鬥還未停息。三枚銀镖劃破長空襲來,靈河騰空躍起衣擺紛飛,他反手挽出劍花擊碎暗器,刃尖點在圍欄上借力後翻,落地時在一片廢墟裡揚起灰塵。
驚蟄從暗影中顯出身形,白發在亮光和黑暗的交界處顯出幾分灰蒙。他手中的朱色利劍滴着黏液,劍刃在微光下泛出詭異的幽紅。
靈河本就不敵驚蟄,項上的鐵鍊更是桎梏住他的行動。他單膝跪地,大口喘着氣,抹去嘴角的血漬,劍鋒抵在地面微顫。
“說,你是誰。”
驚蟄單手拎起靈河的衣領,刀疤縱橫的手掌青筋暴起,急火攻心時刻喉間鐵鏽味蔓延,聲音粗粝沙啞。
她瞞過所有人逃離多年,不留一點痕迹,讓那些為她牽腸挂肚視之如命的人痛苦餘生。
可他又憑什麼能被她戴上項圈留在身邊?!
驚蟄突然暴起,劍光如血色般漫天傾瀉,整個客棧的人都受到了波及,慌不擇路地逃出現場。
激蕩的劍氣直指靈河胸口,靈河勉力錯步,青色劍刃抵住狠厲的殺招,身體逐漸流失的血液卻讓他脫力般後退。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芙月旋身踢飛那柄朱紅,铮鳴的利劍仿佛認主一般,向來能斬斷一切桎梏的劍刃就這樣在空中劃過光影,最後劍痕深深紮入廢墟。
“在發什麼瘋,驚蟄?”芙月寒聲冷冷,淩厲的眼神一如當年,刻薄地将他從内裡剖開。
驚蟄握劍的手顫抖,急促呼吸的胸口不斷起伏,眼眶通紅布滿血絲,他一字一句從喉間擠出嘶吼般的質問。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他能待在她的身邊,而他卻被迫瞞過多年整日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他每日都在逼問自己,當年芙月遇害是不是也有他為她吸引仇恨的緣故,為此他心如刀絞恨不得屠盡害她之人。
從前被迫握劍的人現在主動拾起斬斷無盡亡魂的孽障,失去理智一般陷入血色和複仇中。
可如今……卻發現一切隻是謊言,她身邊還有代替他而存在的另外一個人。
“噗!”
驚蟄血氣上湧幾乎頭腦充血,急火攻心猛地偏頭嘔出鮮血,來自身體深處的鈍痛讓他幾乎無法喘氣。
“你在不平什麼?”芙月緩緩踱步而來在他面前站定,輕蔑地嗤笑,“該說憑什麼的,是我。”
憑什麼她要來到這個壓迫她的世界,憑什麼她要被強迫着完成别人的心願。
四周狼藉一片,到處是被斬斷的木料殘垣。地上的兩個男人像野狗一樣呼哧呼哧喘着氣,靈河有了芙月的庇護才得以喘息,他緩緩拖動殘破的身軀靠近她,似乎汲取到她身邊的溫暖才得以安心。
“廢物。”芙月厭惡地踢他一腳,男人垂頭不語繼續縮在她腳邊,鐵鍊發出伶仃聲響,仿佛被困住的受傷小獸。
驚蟄死死盯着她,輕佻的面上是在她面前從未出現過的如惡鬼般的猙獰。
“回答我。”
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不要他……為什麼……
“唔!”
少女怪力的一拳直挺挺擊中他的面龐,驚蟄蓦地偏過頭去,張揚的白發拂過細碎的弧度,最後垂落在眼前遮住表情。
“真是夠了。”芙月嫌惡地扭了扭手腕,在他執着的目光中一把拎住他的衣領,“你到底把自己當什麼東西在這質問我?一直跟着我身邊的癞皮狗罷了,有什麼資格在這管我的事?”
驚蟄瞳仁聚縮,整個人仿佛被無形劍氣釘在原地,按在地面的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他喉結滾動着咽下湧到舌尖的血腥氣,卻壓不住耳膜裡轟鳴的心跳聲。
……她說自己是她身邊的癞皮狗?
不大的客棧裡煙塵彌漫,他卻感覺灌進骨髓的是千斤鐵砂,壓得他無法喘氣。
七年,他們相識七年,足以讓他把芙月每個蹙眉的神情都刻進骨髓,如今那些回憶突然化作刀刃,将他千瘡百孔的心再次絞得支零破碎。
……他抛棄過往以為遇上了救贖,沒想到甜蜜的秘藥背後還是一把利刃插進他的胸口。
冷清冷心的死士劍下第一次放人,萬千亡魂纏繞的劍刃首次護住主人以外的性命,随意被少女拿在手中手中把玩,卻反被捏住軟肋刺入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