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着石闆縫隙彙成渾濁的溪流,靈河蜷縮在斷劍叢生的行刑場裡,濡濕的黑發黏在蒼白的面頰上,原本束發的發帶被扯斷,發尾沾着暗紅的血漬。
又一道驚雷劈開天際,忽閃的亮光随着轟鳴聲一同傳來,他看見自己的手指在血泊裡痙攣,像被折斷翅膀的寒蟬。
“這是對你任務失敗的懲罰。”
靴底碾上他的腕骨,劇痛讓他眼前泛起黑霧。透過模糊的視線,面色陰沉的閣主斷臂掩于長袍之下,陰狠的視線将他從上掃到下。
“我已經夠寬容了。”刑具被他随意扔到地面,鐵制的悶響在空蕩的牢房裡顯得格外瘆人,閣主緩緩在他面前蹲下,“所以,該你發揮作用了。”
指節深深扣進磚面縫隙,靈河咬住顫抖的唇,肩膀處未愈的劍傷在雨水浸泡下泛出慘白,他倔強地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紀疏白的十二暗衛本領非比尋常,暗殺行刺更是于鬼魅間見血。而以你的天賦再和驚蟄一起行動。”閣主頓住,仿佛已經窺探到突破防線暗殺紀疏白的場面,面容興奮到猙獰,“我倒要看看那位僞君子,還有什麼後招。”
雨幕裡傳來閣主瘋魔般的大笑聲,雨珠成線在靈河面上劃過。
“至于那個女人……”閣主收起笑意,語氣陰恻恻仿佛風雨欲來前天空的暗沉。
他用劍鞘挑起靈河的下颌。靈河被迫對上他瘋狂的眼神,冰涼的鐵器貼着喉結滑動,在曾經被芙月咬過的位置留下淤青。
“假死也好,替身也罷。要是連你也被她絆住腳而遲遲不願行動的話,我不介意再讓她死一次。”
胸腔驟然炸開劇痛,靈河分不清是斷骨刺入肺腑,還是某種更鋒利的東西在攪動心髒。
閣主告知他芙月和驚蟄的過往時他麻木不仁,可在芙月的性命被他拿捏手中威脅時,莫大的驚慌感迅速席卷他的全身,幾乎下一瞬間就克制不住地露出從未有過的狠厲。
“呵。”閣主冷哼一聲慢慢起身。
“不想她出事的話,就乖乖配合任務。要是失敗的話,不止是她,你的命也别想從銀戈裡帶出去。”
閣主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霧裡。
睫毛沾着雨水顫動,靈河望着血水裡自己的倒影,眼尾那顆朱砂痣浸在濁水裡,像要融化的胭脂。
哈。
滾燙的液滴落下,将倒影中的人揉碎泛起漣漪。
他何曾把他的性命置于首位,竟能讓人以此為要挾。
靈河喉間溢出幼獸般的嗚咽,昏沉的大腦被痛苦的情緒幾近淹沒。雨水沖刷着全身的傷口,他緊緊攥住手心,仿佛正握住最後一片正在消融的月光。
可……芙月……
—
芙月最後還真在城裡某個角落裡找到了破破爛爛的靈河。
這個破破爛爛不隻是指外表,還有神情。
“……打擊這麼大?”
芙月蹙眉,靈河面上的萬念俱灰和麻木都不似作假。他靠着牆角渾身濕透,雨水和血混在一起黏在衣物上,面色蒼白如紙。
芙月在他面前揮揮手:“喂,醒着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
靈河雙眸怔怔無神毫無反應。
“不至于吧,這麼脆弱?”系統也皺眉,抛開任務腦以後不自覺換上芙月的視角,對着靈河開始指指點點,“還沒紀疏白抗虐……”
少年本就玉白的臉頰此刻又是失血又是雨淋,已經呈現出慘白的顔色。
像枯紙一樣。芙月好奇地上手摸了摸。
靈河的睫毛猛地一顫。
溫熱的觸感如同久逢甘霖般在冰冷的皮膚上激起劇烈的反應,沾着血疤的睫毛縫隙沁出細小水珠,咽喉随着吞咽動作繃出脆弱的線條。
“又哭,怎麼這麼脆……”弱字還沒出口,芙月就被靈河幾乎是用盡全力撲上來的擁抱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