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對方的失落,我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
還有心情關心路明非的狀态,安慰他兩句讓他不要害怕。
“……本來還是有點的,”路明非憋出來一句,“學姐你怎麼說我好像也不好意思害怕了。”
“怎麼會,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繼續說。
路明非咳嗽一聲。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本身也是想勸他不害怕的。
“你知道□□嗎?”那個高幂見我們的聊天告一段落,于是他貼近過來問。
我義正言辭地說,“我不搞賭博。”
好像一點都不是因為我不怎麼了解□□。
高幂看上去終于放棄了,出于責任心,卻還是重新講了一遍關于“荷官”的信息和打牌的規則。
我聽着随意點頭,看到路明非憔悴的樣子,又從兜裡摸出來一個棒棒糖塞給他。
“……”高幂徹底沒了脾氣。
又坐回了位置上和自己的女友相隔相望。
趙孟華安靜地縮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發聲。
車廂裡于是隻有我和路明非不時的溝通聲音。
……
“沒吃晚飯吧。”
“嗯……”
“先吃個糖壓壓肚子。”
高幂沒忍住插話,“這裡不會感受到饑餓和疲憊。”
我看他一眼。
這男的一點都不會看氣氛,關懷不懂嗎。
萬博倩倒是笑了一下,輕輕拉了拉高幂讓他不要再說話。
我當然知道這輛行駛的列車是為了給人帶來孤獨,孤獨感越強烈,能獲得的籌碼也更多。所以萬博倩不和高幂坐在一起,他們克制着自己的思念和親密,但偶爾卻還是忍不住雙手相握。
我不需要。
*
車廂門開關,路明非看見學姐後才真的放松下來,感受到讓人手腳不協調的壓迫感也逐漸減弱。
他借着窗外偶爾閃爍出現昏暗的燈光,細細觀察着學姐,手裡的糖握在手心,再沒下一步動作。
又有點黑眼圈,是最近都在忙任務的事情?還有點薯片的味道,是之前在外面吃的?
不過精神看着還好,學姐在尼伯龍根裡沒有太害怕。
路明非又有點自嘲地笑笑,認識到自己是害怕又逞強的人。
誰知道學姐看到他會不會想,這倒黴蛋怎麼到這給她拖後腿來了。
他有很多不用來的借口啊,學姐讓他打的遊戲還沒打完,零食也沒吃完,走之前還讓他不要亂跑……
但在路鳴澤笑吟吟說學姐失蹤的時候,全部讓他抛在網吧裡。
學姐不想讓他接觸這些事,但他不能真當個路人甲啊。
十年後人人都在津津樂道大佬們的神奇經曆,他們會舉酒共飲回憶少年潇灑不羁的輕狂舉動,而他就負責在别人問的時候說一句“是啊,當時我被罩的可好了,我會抱大腿吧?”
當炮灰都不夠用。
他要是龜縮在學姐為他鑄造的龜殼裡,那他和學姐就真的越行越遠了……
上列車前他還有點悲壯的想象過和學姐死一起的畫面,找不到人就純送子了,擱遊戲裡他自己都會血罵三千字狂噴這個弱智。
他就是那個弱智,除了射擊課再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手裡的槍就是他那點小得可憐的底氣。
還有會收取他生命的路鳴澤。
學姐看着他,沒有責問也沒有疲态,隻是鎮定關心地遞出下一個便攜的零食,然後安慰他,“我現在帶你,你以後養成歸來帶我,有個厲害的學弟我肯定很風光。”
時間逐漸流逝,他們也不怎麼說話,安靜等待着列車到站。
路明非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問有關學姐敏感的問題。
列車到站了。
“走吧。”鹿學姐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一馬當先邁步跨了出去。
福壽嶺站,
踩上水泥地面的月台,路明非抖着腿,一邊想着可能不死不活的會在這度過幾百年,一邊顫顫巍巍站到了學姐的身邊。
他恍惚間聽見了路鳴澤的嘲笑,很輕,很淡,像一陣煙霧轉眼就消失不見。
然後他看見了鐮鼬女王,上下排列整齊,長着九個頭九個頸椎的怪物。如果它長的不是那麼可怖,他可能還願意稱這次的見面為他們的二次相逢。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荷官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生死之交,給了他最大的一個籌碼“北冰洋”瓶蓋,兌換出來1000個暗金色籌碼堆積在面前。
他不由自主看向學姐,期望她的籌碼也能多一些。
五人圍坐在巨大圓桌前,乒鈴乓啷聲中,荷官吐出了學姐的那一份籌碼。
雖然他希望學姐籌碼多一點,但看着學姐沒什麼表情的面前越來越多的籌碼……學姐有這麼孤獨嗎?
……
暗金色的籌碼累積在面前堆成小山的模樣,我好奇地看着它,試圖将它和内心的孤獨劃上等号。
明明血之哀是每個混血種都有的東西,表現出來卻還是有這麼多的差别。
籌碼的小山,遮住了其他人羨豔的目光,除了路明非,他自己的也不少。
“我之前就想問了,車站接到的隻有路明非一個人,他所在的位置才是起始站,你卻是半路上車的。”高幂擡頭,神色不明地說,“你為什麼不在‘起始站’。”
萬博倩有些緊張的看向男友,不太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給他們理由,所以不在意他們講述的規則,不在意發牌的荷官。
我隻是來帶人走,又不是來打牌。
不過看的表情,好像我成了什麼反派大boss一樣。
有點冤,我卻隻能摁頭認下。
“有什麼為什麼?”我彈起一枚籌碼,“半路上車很奇怪?而且車上的時間不确定,你怎麼能肯定我是半路上車。”
“不可能!車一次隻會接一輪人……”萬博倩說道。
“你憑什麼這麼确定?不要浪費時間,”我不容置啄地把籌碼推向身前,“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