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
……
“……楚子航。”
小鹿呼喚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他也是導緻小鹿産生避無可避的苦痛源頭之一。
楚子航想向小鹿道歉,想捂住對方滲血的傷口替對方處理,但結果是他什麼都沒能回應。
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他讓她們要難過傷心很久了。
記憶變輕、模糊,他終于在深海的包圍中開始上浮。
.
楚子航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不會醒來的夢中。
起始意識浮浮沉沉,難以維持理智,隻是短暫“清醒”過來時,會想到之前他們的狀況,接着又在安靜的空間裡緩緩睡去。
這一次他“清醒”的時間長了些。
楚子航費力轉動眼珠想要睜開眼,他以為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氣,卻隻感覺眼皮輕輕顫動一下。
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冥想選修課上老師常常評價他為磐石,這份心态讓他慢慢嘗試去掌控自己的身體。
這裡的環境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像是墓地裡深埋土下的棺材,連鳥鳴蟲鳴都不會出現的程度。
這會讓人對時間的認知都出現誤差,楚子航開始默數自己的心跳,心跳得不算快,身體也沒有其他問題,這說明自己褪去了暴血狀态。
楚子航後知後覺他已經脫離了危險,在冰島發現了尼伯龍根,然後是看見了祂,在他想要掩護小鹿和其他人離開時,突如其來的巨浪将他們淹沒... ...小鹿。
意識清明的時刻,大腦内如響鐘敲動,楚子航費力睜開眼。
恍惚間他聽見誰不屑地嘲弄輕笑,接着五感回歸,他才發現自己并非身處什麼逼仄的環境當中,他躺在四周不見高樓的平地上,衣服粘上濕漉漉的土屑,身上還有未拭去的雨水。
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忘記了自己剛剛想做什麼,忘記了夢裡冗長的内容,隻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那裡也有雨水滴落。
下一刻,滴滴答答的聲音密集起來。
雨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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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太大了。”蘇小妍有些不安地望着窗外的暴雨。
從今天開始就一直陰沉的天終于被墨色侵襲,在中午的午休鐘聲響起時,降下大雨傾盆。
小鹿喜歡坐的那個花園長椅被雨水暴力地沖擊,木頭都變成了極濃的深色。
被關上的窗戶在風的呼嘯下也不停作響,雨水都砸在玻璃上的聲音都變成了噪音。
“可能是這個雨等了很久吧,所以一下子就停不住了。”我拉上窗簾,試圖将雨的聲音減弱。
話音剛落,轟隆雷聲又适時響起,将雨喚得更加猛烈。
蘇小妍不适地縮回了自己的沙發上,坐在我對角的位置,她得提高聲音才能将想說的話順利傳到我的耳中。
“連午覺都睡不成了。”
“嗯,這麼大的雨護工也不好過來。”房間内燈光閃爍,閃電光暈劃過窗外的下一秒,屋内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蘇小妍吓了一跳。
見她不安地捂住肚子,我把毯子披到她肩膀上,坐到她的身邊安撫。
“應該是是跳閘,整棟樓都停電了,等雨變小就會有人去處理的。”
“……我有些心慌。”蘇小妍抓着我的手腕說。
我側頭看她,“不會有事的。”
“不是這樣……”她搖了搖頭,在愈發大的雨勢中吸了口氣,突然顫抖着問出全然無關的問題,“你家裡人什麼時候來接你?”
“有人來看過我啊,我暫時在這裡待挺好的。”
“不是這樣。”蘇小妍又被雷聲吓得一抖。
轟隆的巨響,像是有千軍萬馬逼迫靠近。
“會有人來接我的。”
蘇小妍的眉頭緊緊糾纏在一起,露出惶恐又迷茫的神色,“... ...不對,你應該走了。”
我知道夢境在被力量幹擾後在變得失序,在路鳴澤的控制下很快就能恢複往常,可能對方稍後連對天氣的抱怨記憶都會遺忘。
但蘇小妍并沒有按照我所設想的那樣恢複平靜。
從未見過對方這麼難過的模樣,面對小輩的時候,就算沒有形象也會保持一點收斂。現在看見蘇小妍幾近崩潰的樣子,我頓時手足無措。
她隻是委屈地重複,“你該走了。”
颠三倒四的話被她反複說出,暴風雨再度加劇的時候,蘇小妍終于受不住這股壓力哭了出來。
她哭着大聲說:“我不要你和我一樣了!你快離開這裡!”
插鎖承受不住超出常規規格狂風施加的巨力開始松動,窗戶“哐!”一聲向内大敞,窗沿撞出悲鳴。
電閃雷響,簾幔在雨幕中被吹得像張牙舞爪的鬼魅在掙紮翻湧。
蘇小妍抓着自己的衣領彎腰大口喘氣,聲嘶力竭,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喊出了她本該遺忘的姓名,“楚子航!楚子航!!把你妹妹帶走!!”
閃電撕開天幕的口子,照亮我錯愕的表情。
那是看見幻影脫離循環時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