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煦見人實在不搭理自己了,便發揮這麼些年在集市練出來的自來熟性格,跑隔壁桌唠嗑去了。
唠嗑的主題是家有文曲星,天降神童,其他妄想考第一的可以洗洗睡啦,第一非他家瓷哥兒莫屬。
縣試特殊時期,眼下坐在茶樓的多是考生家屬,或私塾書院友人師長,吳煦此言委實惹衆怒。
萬沅沅笑着搖頭,将他拉了過來,又給周圍客人賠禮緻歉,衆人見他态度謙和,也不好同一半大小夥較真。
柳二苗在一旁看着他直樂,這小子,對瓷哥兒倒是真上心,不枉他們一家多番照顧。
萬沅沅當他半個兒子,細心教誨:“阿煦,這種話,要麼你自己心裡想想,要麼我們自家人說說,往後不可再如此張揚,免得招人嫉恨,知道嗎?方才考場外頭也是,人太多了,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萬一有包藏禍心之人,使些髒手段,暗害潛在的對手考生……”
“啊!我懂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叔麼,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些,我……我都說這麼多了。”
萬沅沅安撫他,“沒事的,我們都看着呢,以後注意就是。”
*
申時末,日暮西垂,伴随最後一聲鼓聲響起,考生依次交卷,走出考場。
柳玉瓷揉揉幹澀的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縮在小格子考号一整天,出來有種恍然重見天日的感覺。真不知鄉試待上三天兩夜、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邊的人怎麼受得了。
“瓷哥兒!我們在這!”
吳煦眼尖的很,柳玉瓷一出門他就看到了。
一日光景,他便感覺柳玉瓷瘦了,憔悴了。走到近前把人轉了個圈,弄得對方更暈乎了。
柳玉岩及時阻止對方那顆想叭叭不停的心,喊弟弟去馬車上休息,“瓷哥兒,去馬車上歇會,等甯哥兒和丫丫出來,晚上酒樓吃飯。”
“石頭哥,你怎麼區别對待,對我就沉默是金。”
柳玉岩撇他一眼,不吭聲。
不多時,甯哥兒和丫丫也出來了。他倆神色很差,丫丫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甯哥兒是累的,臉色蒼白。
吳煦識趣地沒再吹噓柳玉瓷的成績,也無人過問三人考得好不好。
交卷落定,糾結無用。
柳二苗招呼大家去林氏酒樓,他昨日便交代大廚做一頓好的,犒勞犒勞幾位辛苦的學子。
柳玉岩走一趟縣學,喊上了書童谷子。
他請假送考,谷子一直在縣學替他記錄先生講授的課業劄記。
吃過夕食,他們便回家了,沒有旁的娛樂。無他,三位考生實在是累。
甯哥兒吃着飯都差點睡着,丫丫還強撐着,柳玉瓷原本還好,看到甯哥兒這樣,眼皮子跟傳染似的往下落,最後都是閉着眼讓柳玉岩和吳煦,一左一右喂飯吃飽的。
第二日,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睡起仍不敢松懈,繼續在書房用功。
吳煦就一個人去了外面瞎逛,主要是看看縣城的東西南北大街,各家商鋪、集市擺攤四人情況,譬如,哪條街貴客多,哪條街賣力氣活的多,食鋪一般開在哪,酒樓茶樓又在哪,租錢哪裡劃算客流又多,擺攤子又該去哪最好。
以及,他手上還差好多錢啊!
哎,要來縣城安家好難。
他有預感柳玉瓷考上童生後會在縣城住下,萬叔麼都在縣裡租好了房子,離幾家有名氣的書院都近,瓷哥兒再往後考,必然要入書院讀書的。
無名無分,他不能真死皮賴臉長住柳家,哪怕沒人多嘴說閑,感情沾了利益也要變質的。
他可不想跟柳家人離心,淡了遠了。
那他在這個陌生世界,可就真孤苦無依、凄凄慘慘了。
還要問過二毛和狗子的意見,哎,從長計議吧。
他在外逛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便拉着柳玉瓷、甯哥兒和丫丫去看榜了。
“我都打聽過了,辰時放榜,好多考生卯時末就會守着,我們不早點擠不進去。”
柳玉岩慢悠悠跟在後頭,聽谷子朝前面喊:“吳少爺,你們急啥嘛,有谷子我在,我靈活着呢,保管一放榜就擠前排看小少爺成績,你們隻管在外面候着。”
柳玉瓷點頭:“嗯嗯,谷子好厲害!哥哥院試就是谷子看榜的。”
以是,吳煦慢下來,沖谷子喊:“你不早說!”
哪知都不必谷子費心去擠,辰時一到,官差放榜,随即就有前排的人唱:“第一名,東山村,柳玉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