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安，老伯！”
柳玉瓷笑眯眯地同門房老者打過招呼，踏過青石台階，向綴在後面的方甯、丫丫招手，“甯哥兒、丫丫，快跟上！”
丫丫背着書包、拎着點心盒落後一步，聞聲加快步子趕上，“來了來了！老伯，晨安啊。”
方甯落後兩步，步入大門規規矩矩和老翁行禮，“老伯，晨安。”
老翁亦笑眯眯捋着白胡須回道：“晨安，晨安。”他轉身去看已在竹影壁下的柳玉瓷，“好孩子，慢些跑，時辰尚早呢！”
柳玉瓷胡亂點頭應着，待方甯、丫丫跟上他後，就和他們嘀咕快走，他要做第一個到課室的。
在課室前連廊處，他們遇見了捧着書卷的趙雲。趙雲跟方甯同在丙班，方甯喊住他要一起去課室。
趙雲見是他們，下意識捏緊了袖口，在方甯牽過來時，快速躲回去了。
片刻後他理智回籠，察覺場面稍顯尴尬，又随口扯開話頭，借口趕着上早課，挽過了方甯的手腕，同柳玉瓷告辭便匆匆離開。
“不對勁。”
柳玉瓷盯着趙雲落荒而逃的背影，肯定道。
“很有問題。”
丫丫歪着腦袋半倚在柳玉瓷肩膀上方，若有所思。
“等放堂去找雲哥哥問吧，丫丫快，要不是第一了。”
兩人結伴嬉笑着踏入甲班課室。
課室尚無其他同窗到場，柳玉瓷步至自己的書案，接過丫丫手中的書包和食盒放下。
他的書案在第三排右側靠窗位置，窗戶是紙糊的，外邊漸有稀疏斑駁的晨光透進來，他伸手接住這一捧日光，吐納之間，凝神靜氣。
丫丫坐他一側的方凳上，拿出兩本《昭明文選》，一本夫子下發的放書案中央給柳玉瓷讀，一本抄錄的她自己讀。
柳玉瓷看兩眼書卷，摸了摸肚子，餓了。他打開食盒先取兩塊榛子酥墊吧墊吧，一塊自己吃，一塊塞丫丫嘴裡。
萬沅沅在食盒裡為他準備了一碟榛子酥，一碟草莓果脯，三小盅蜜豆雙皮奶。
柳爹本意是憂心孩子讀書費腦，餓得快，日日備些好吃的，課間用些點心。誰知柳玉瓷書沒讀呢，先惦記上吃的，要解了饞才有心思讀書呢。
他跟丫丫正像兩隻小耗子細碎窸窣?地啃着糕點吃，課室外有熱鬧的腳步聲傳來，陸續有其他同窗到了。
“瓷哥哥，你又是第一個到呢，真厲害，我就起不了那麼早。哥哥們，咱們可被新同窗比下去了呢。”
“……”沒錯，到的同窗中有楚青，他也是甲班學子。柳玉瓷嘴角抽抽，聽着他甜膩膩的嗓音渾身哆嗦。
丫丫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你怎麼見誰都叫哥哥，臉大如盤，我家少爺比你小兩歲呢！”
“啊，我不知道的，對不起呀，玉瓷弟弟……”說着，漸漸帶上了哭腔，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身側的同窗漢子見狀便要為其讨公道，“你小小書童這麼不客氣呢？有你說話的份？”
柳玉瓷拉一把丫丫，繼續給她喂草莓果脯，“丫丫，吃這個，酸酸甜甜的，好吃！蚊蟲多，你快吃，别被盯上了咬你一口。”
“你！”
柳玉瓷擡頭望向楚青，“啊，好多人。對不起哦，楚青哥哥，剛剛好多蚊子嗡嗡叫，你有說什麼嘛？夫子馬上來了，你們今日是被夫子罰站着聽講嗎？”他又轉頭跟丫丫大聲蛐蛐，“怪不得哭哭，好可憐哦。”
“噗呲！”丫丫在書案底下給他豎大拇指。
其後，夫子進了課室，令他們抓緊入座。楚青等人憋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無處施展，不情不願地坐下。
課間他們幾次将要挑釁，柳玉瓷不是不理睬，就是學楚青夾起嗓子說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對方一句好弟弟，他就面無表情回一句好哥哥，對方明捧暗貶一句，他就故作無知直言快語回一句。
楚青日日挂嘴角的招牌微笑都快裂開了。
*
午間散學，學生們成群結隊一窩蜂離開講堂區，家境富足的，會有小厮在門口送飯食，家中清貧者，則是去膳堂用飯。
膳堂的飯食，實在不好吃。
挑剔如柳玉瓷，一想到這幾日吃的午食，就面露菜色，走路都磨磨蹭蹭的。
但是爹爹已經很辛苦了，他不想再麻煩爹爹準備午食。酒樓訂菜的話，又是一筆開支，最近家裡花銷大，他想省些。而且酒樓送飯，甯哥兒估計不肯吃，心裡負擔會更重，他隻好平時多吃零嘴填肚子。
哦，今日糕點還沒分給甯哥兒。
他終于打起精神去尋方甯，也得問問趙雲發生了何事。
他們在丙班沒見到人，便直接往膳堂方向走。
菊園門口，一群學子圍堵成圈，喧嚷不休。
丫丫空出那隻手不自覺挽上柳玉瓷，“瓷哥兒，前面，怎麼了？”
柳玉瓷笑她：“丫丫，你膽呢，掉地上啦？”
“我的小少爺，你看他們各個錦衣華服，都是富貴人家出身的樣子，我是不敢得罪的呀！”“要不，我們繞遠點走？”
柳玉瓷不怕，他喜歡湊熱鬧，偏往人堆裡走，“走嘛，萬一有事要我們搭把手呢？”
得虧是來湊熱鬧了。
兩人正往裡擠呢，就聽有人竊竊私語，提及了丙班趙雲和新生。
丫丫本有心勸柳玉瓷走呢，聞言後退的腳步忙轉道往前邁，拎着食盒急哄哄在前開路，“瓷哥兒，真是甯哥兒和雲哥哥！”
柳玉瓷撥開人群，果真見他倆被圍困在中間。
趙雲狼狽倒地，衣襟有些亂了，發絲亦散開來些，該是被推搡中弄亂的。而方甯背對他們，正擋在趙雲身前，與前面的盧照西等人對峙，左手捂着右手腕關節，像是被傷到了。
柳玉瓷趕緊跑到方甯身邊替他撐腰，“你們在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敢當衆行兇嗎？！”
“甯哥兒，你沒事吧？”
方甯右手被擰了下，正是疼的時候，可他不讓柳玉瓷和丫丫分心，便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