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散學後，柳玉瓷到家便拉着方甯、丫丫一起奮筆疾書，怒寫數篇文章直指書院霸淩！

蓮花先生分别以賦、詞、雜文為文體，隐去青竹書院的名号，句句不提書院，句句暗指書院縱惡行兇，包庇橫行霸道之徒。書生不像書生，持強淩弱，枉為讀書人；師長不似師長，作壁上觀，枉讀聖賢書。

方甯和丫丫通力合作，創作出一篇俗話版戲文。

三人筆走如飛，洋洋灑灑寫不盡心中憤慨。

萬沅沅幾次催促吃飯，他們皆充耳不聞，頗有廢寝忘食的架勢。

最後是柳爹端着飯食進書房，盯着他們吃完，再走了兩圈消食才罷休。

柳玉岩夜間亦回家歇息，見他們如此用功，來看兩眼，被柳玉瓷拉住好一頓痛訴。

縣學教谕大人管教甚嚴，他從未聽聞霸淩之事。

随之，柳玉岩與弟弟同仇敵忾，加入創作大軍。他見其餘人都在寫文章，便使喚谷子搬張書案進來，他要提筆作畫。

待他們深夜寫完畫完，萬沅沅仍在主院堂屋端坐，用爐子熱着赤豆薏仁粥，給他們作宵夜。

柳玉瓷正好去跟阿爹撒嬌，要他明日便将他們的文章畫作登報，走後門插個隊。

萬沅沅乜他一眼，“報刊要印刷，哪是明日說印就能印好的？”

柳玉瓷耍賴，委委屈屈地給爹爹講他們在書院遇到的糟心事。萬沅沅無奈，應承他盡力為之，有多少便先出版多少。

跟着，柳玉瓷又吩咐丫丫和谷子明日亦不必去書院縣學，把文章手抄幾份。

谷子跑一趟縣城各家茶樓戲館，花錢把戲文教給說書人或戲班子，請他們加以潤色後在茶樓說書、在戲樓唱戲。

丫丫就找小孩子、小乞丐，教他們唱詞賦換糖果點心和銀錢，也可以找相熟的姐妹或後宅丫頭，把蓮花先生的文章散出去。

蓮花先生名動縣城婦人夫郎圈，總有人會動容、會不平，哪怕隻一人、兩人，星星之火彙聚在一起，亦可成燎原之勢。

柳玉瓷不管山長是否知曉此事，反正書院越把事情捂得緊緊的，他就偏要鬧大，鬧得盡人皆知！

柳二苗怕孩子們惹上事端，表面上泰然處之，放手他們去做，背地裡連忙寫了封信，連夜送往京都林家。次日又早早出門，各處走動，打聽盧千戶與秦山長為人，還特地繞過了秦師爺。

其後兩天，柳玉瓷幾人照常上學，靜等輿論發酵。

王佑旺找了兩個同伴，三人日日跟着柳玉瓷他們，一對一近身保護，每每放堂便寸步不離。

他想着旁人不知柳大掌櫃和趙大人關系，他們王家還不清楚麼，什麼千戶百戶的，守好柳家小少爺方是最要緊之事。

盧照西看他跟的緊，實在尋不到機會搞事，恨得牙癢癢，隻能去梅園女學生那找樂子。

柳玉瓷不在書院過夜，倒沒撞上過惡霸們欺負女學生的場面。便是趙雲，這幾日也被他和方甯拖着哄着帶回家借住了。

如此，兩方暫且相安無事。

*

是夜，柳玉瓷要給煦哥寫信了！

他受了好大一肚子氣，要給煦哥好好說道說道。

他先誇兩句煦哥真是料事如神，明明沒去過書院，但科普的書院霸淩和實際情況如出一轍、分毫不差。旁觀者效應也是真的，王佑旺同窗果真幫忙啦，煦哥實在是太聰明啦。

然後開始吧啦吧啦吐槽那些書院惡霸惡行，講盧照西太過分了！楚青好不要臉！雲哥哥實在可憐！還有許多許多被欺負的同窗，傳言之前甚至有受不了欺壓退學的同窗，有因手腳受傷、面部受損再參加不了科舉的！

毀人前程，天打雷劈！！

繼而絮絮叨叨述說他們想到的一些點子，靠報紙、童謠、說書人和戲班子打輿論戰，但不知是否可行，等着好慢，更不知盧照西家裡會怎麼以權壓人，他們又該怎麼為已經受害的同窗讨回公道。問問煦哥有沒有好辦法。

給煦哥寫信不必咬文嚼字，他一氣呵成，寫了整整七頁半信紙！

末了，他看看空白的那半頁，添上了幾句想念的話。

随後，是要給荞哥兒的信。

書院霸淩的事簡要提了下，荞哥兒性子弱，怕他擔心，隻盡量往淺的說。也算作提醒，他素日給學生授課時千萬要注意孩子們互相之間有無攀比、龃龉，有無拉幫結派、以大欺小的情況，警以為戒。

另外主要給荞哥兒講近日在課室學到的知識，譬如文章行文思路、長難句釋義等。

附上兩道夫子留的有難度有意思的功課，問荞哥兒主張見解，以及自己平日讀書積攢的疑難點，雖請教過夫子了，但他仍想同荞哥兒探讨探讨，願他們同從前那般相互讨教，攜手并進。

信的結尾，繼續發揮誇誇團團長本色，多說幾句彩虹屁，給荞哥兒鼓勁！

然後……呃……他好像從來沒給哥哥寫過信。舊日他尚在村子，哥哥到鎮上、到縣學求學時，不曾寫信呢。

柳玉瓷尴尬一笑，遂提筆寫第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