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自知曉山長苦心後,柳玉瓷同季懷琰、王佑旺恢複了友好往來。
多番接觸交流下來,他便知同在童生甲班的季昭明是有真才實學的!
兩人時常探讨學問,唇槍舌劍辯論課題,各自取長補短,精進學業。更包攬甲班前二的名次,幾次小考皆為他倆互争第一,你來我往,“戰局”焦灼。
是競争對手,更是同窗知交,于學問一道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柳玉瓷在給張荞的信中有言,季昭明此人,初識過分克己守禮,像個古闆老學究,然接觸後知其心性純粹,讀書很有一番見解,并非冥頑不靈、妄自尊大之輩。待人真誠,可堪交之。
他又給煦哥寫信道:季昭明與我辯題,甚至不敢正眼瞧我!我以為他看不起哥兒,卯足了勁同他一較高低,結果,他竟是害羞,哈哈哈哈哈!太好玩啦,煦哥,他若是見你我素日相處這般不拘小節,非念叨老半天!
柳玉瓷寫信寫得高興,全然不知他的好煦哥,收到信時臉都綠了,拈酸吃醋,往龍井蓮子糕裡擠了許多檸檬汁,既甜又苦還酸,五味雜陳。
待休沐日,柳玉瓷還約了趙雲、季昭明和王佑旺要去莊子上遊玩,介紹荞哥兒給季昭明認識。
荞哥兒腼腆内斂,季昭明呆闆矜持,兩人若辯起課題來,不知多有趣呢!
正式見面時,果然一個比一個拘謹。
季昭明作揖禮腰彎的老低,張荞被他的大禮吓着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禮,手忙腳亂,引得柳玉瓷哈哈大笑。
荞哥兒見外人,仍是不夠放開。
柳玉瓷再給荞哥兒、雲哥哥和王佑旺互作介紹。
他們幾人聽說張荞現在莊子小學堂教書,十分佩服。尤其季昭明,差點又要行個大禮,表達欽佩之情。
張荞驚得後退連連,搖頭擺手說自己才疏學淺,不敢賣弄,“隻是簡單教幾個孩子識字罷了,不比你們科舉讀書,以後都是舉人、進士老爺,實在比不得。季先生,您莫要折煞我了,我……我就一奴……”
方甯打斷他,“你們别客氣來客氣去了,季同窗厲害,荞哥兒也聰慧,就我跟丫丫笨呗,你們要不也捧捧我們的場?”
丫丫不認,去撓方甯癢癢,“甯哥兒,你罵自己笨便罵,扯上我做甚?我可不認!是吧,玉少爺,丫丫我是不是你最機靈可愛的小丫頭?”
柳玉瓷許久不見荞哥兒,正親熱呢,可顧不上哄他機靈可愛的小丫頭,應付地點點頭,便同張荞說小話去了。
主要是旁敲側擊打聽他同哥哥的事,諸如有無心上人呐,李嬸有沒再張羅相看的,張荞被他鬧得不好意思,扭頭想逃。然實在挂心柳玉瓷在書院近況,隻好硬着頭皮叫他别扯話頭,仔細交代有沒有再受欺負。
“沒有啦沒有啦!盧照西好一陣都沒來,小考也沒出現,阿父給我請了保镖,對了,我上學還帶白白呢!”
說罷,柳玉瓷喚來門口迎客松下撒歡的白白,給荞哥兒講白白多神勇,“姓盧的那些小弟,見了白白龇牙,就落荒而逃啦!”
“我們邊走邊聊叭,不站門口了。”
他們約好登山采風,書院的事說起來沒半天可停不了,柳玉瓷挽着荞哥兒,跟在白白後頭,邊走邊聊。
方甯跟趙雲挽在一處,他們更熟悉些。王佑旺和季懷琰走在最後,季昭明非拉着王佑旺和前邊哥兒女子們拉開段距離。
形單影隻小可憐丫丫,跺跺腳跑去最前頭哄白白了,和狗狗湊一對。
柳玉瓷仍在跟張荞講書院的事,“荞哥兒,你不知道那個楚青,跑馬場學射箭時啪嗒一下跪在我面前,我箭矢正朝着靶子差點收不住!這不是煦哥說的碰瓷嘛!結果他倒眼淚汪汪地同我認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說什麼自己也是被迫的,被人欺負怕了,不得已才跟盧照西走近求庇護以自保,讓我不要同他計較了,不要孤立他。呵,好大帽子!”
張荞給他順氣,“不氣不氣,然後呢?他裝可憐博同情,其他書生幫着說話了?”
“對!荞哥兒你真聰明,他一哭那些漢子就不忍心,勸我原諒。笑話!我原諒什麼,他欺負冤枉的是雲哥哥好不!道歉都道錯了對象,可見實非真心。”
“嗯,這手段耳熟,倒像話本中高門大院後宅裡争風吃醋的,他整日鑽營這些,作何還去書院讀書呢?嫁人豈不更好?”
“誰知道,别人想讀尚且不能,他倒是白白浪費好時機。不過他幾次小考成績糟糕,已跌進乙班啦,原先能進甲班,或許從前也是一心向學的吧。現下秦山長改了規矩,漢子無論什麼理由都不得踏入梅園、蘭園,違者逐出書院,又請了護院,各處都有巡邏。縣學更做了表率,道學子若有霸淩行為,一經檢舉查明,便不許其他人與之互結作保。想必,今後會好很多啦,荞哥兒放心吧。”
“嗯嗯,如此便好。我都擔心壞了呢,事後才知煦哥二毛去縣裡看你,竟不告訴我!”
柳玉瓷讪笑:他們去做羅賓漢的,怎麼告訴你呢。二毛拿粉遮了哥兒痣,人都當他是個漢子,你可不一樣,一瞅就是個好欺負的。
提及吳煦,柳玉瓷轉個話題問狀元攤生意,張荞自誇吳煦是做生意的料,“點子真多!學堂孩子們都掙了不少零花,我起先怕他們分心,落下功課,不承想竟更用功了,說要多讀書,長大了做商人、考科舉,混出息後也帶其他人過好日子!”
接着又聊報紙的事,柳玉瓷說要持續關注學堂霸淩事件,出專欄,各地有相關情況都可以匿名發表故事登報,倘使百姓熱議,繼而令官府不得不重視,為受害者升堂辦案,為後來人設法應對,方為長久之策。
“聖上開放科舉,是為選拔更多有識之士,絕非替那些纨绔子弟、卑劣小人,增添書院讀書的樂子!如果哥兒女子讀書,便隻能遭百般刁難欺淩取笑,何苦要開放科舉,這不是視聖意無睹,與聖心背道而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