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腰纏萬貫!”
“必須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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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過後,柳玉瓷給丫丫放了假,她和方甯都回了家。
眼下正是農忙,林家田地多,他們家裡辛苦,方甯本就不是書童,自可以回家幫忙做些輕省的家務。柳玉瓷身邊沒什麼事,也不是真富貴人家嬌養的小少爺,用不着人跟着,也把丫丫打發回去了。
狗子家裡也忙,但他如今賺的多,家裡人又要幫着做竹筒和點心包裝,格外爽快地請了短工幫忙一起料理地裡的活。
佃農請短工,聞所未聞!
村裡消息傳的快,第二日就有不少忙裡偷閑跑去圍觀看戲的。
其後,村裡人都傳吳煦做生意賺了大錢,沒看連佃戶家的狗子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麼!
吳老闆可不管村裡閑話,他借口研究新品日日黏着柳家兄弟,讓二毛、狗子繼續搭檔魚哥兒出攤。偶爾良心發現,才會去狀元攤忙兩天,仍不忘把瓷哥兒帶上,讓他看他們狀元攤如何哄得狀元巷的書生們高高興興掏銀子,甚至有人還怕他們不夠掙。
柳玉瓷看了,真心實意地誇兩聲,誇得吳煦幹勁十足,次日能繼續出攤。
結果,次日柳玉瓷确實一起到了鎮上,卻并不光顧狀元攤,而是和張荞拐道去了鎮上報社聯絡點。
有關書院霸淩之事,各地木槿社報刊皆陸續在刊載文章,方知非青竹書院一家之禍。
那些家中貧苦的瘦弱書生,極易成為被欺淩的對象,此類事件由來已久。隻是經報紙宣傳,他們才明白這便叫“霸淩”。
尤其是哥兒女子,自科舉改制後,短時間内要建立起單收哥兒女子的書院不易,他們唯有就讀于願接受三性混學的書院。較之貧寒男學生,他們入學後處境更為艱難。有私心不滿科舉改制的書生漢子,将火氣發洩在哥兒女子身上;有慣常頑劣、欺軟怕硬的後進生,像尋了新的玩物,欺他們力弱,各種侮辱淩虐;更有喪心病狂者,貪圖哥兒女子美貌的,言行不端……
“欺人太甚!這些畜生!”柳玉瓷翻看荞哥兒收集的各地報紙文章,氣不打一處來。
張荞也很憋悶,沒法給他順氣了。
“荞哥兒,他們太過分了!我以為隻有盧照西這麼壞,結果這些壞東西,像山裡的菌子,就愛藏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割了一茬還有一茬,怎麼辦啊?”
“眼下許多地方都有霸淩發生,各省報刊皆刊登了相關文章,民怨四起,我阿兄說有的縣還有百姓遞上了請願書,請官府做主,可惜……”
“可惜大失所望,怕是和我們這情況大差不差吧,霸淩者出身尊貴,家中或富甲一方,或有位居高位者,官老爺不敢得罪。這些狗官,為官者不能懲奸除惡,不能憂百姓之憂,枉讀十年聖賢書!”
“哎,總有好官的。阿兄說他已拿到請願書,會親自送往京都,給故交、哦不,就是給林大東家一份,趙大人治水差不多該回京了,屆時看能不能在朝堂上奏,看看陛下的意思。”
“那不如我們在報紙上多宣傳,鼓勵更多縣府的百姓寫下萬民請願書,一并呈給陛下?好讓朝廷知道情勢嚴峻,早日查明真相、懲治惡徒,出台诏令以解哥兒女子和貧寒子弟的讀書之困刻不容緩。”
“嗯呢,那我們現在就寫,不過不能寫太直白,唯恐當地報社遭殃。”
“我懂,請願書要偷偷寫,暗度陳倉,等待時機一擊即中。我給林叔麼也寫封信,講講我們的計劃。”
兩人一頭紮進書房,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好幾篇文章,有近日準備發表在本地報紙的,也有數篇要寄往别處聯絡點,請各地刊登的。
當柳玉瓷踏入青竹書院,或者在更早時趙雲救下楚青那會,第一縷春風吹過貧瘠的土地,已有種子悄悄埋入地下,之後從刊登文章編戲文童謠傳唱,到對峙盧照西,李先生和小漢子張欽的出現,再到萬民請願書,就像是追肥、除害、薅草和灌溉的過程。春耕不歇,忙活兩季,秋收必有累累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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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柳玉瓷和張荞忙于寫文章,忘乎時間,吳煦左等右等不見他倆人影,焦急上火了。
他們明明約好午後見面,如今太陽都快落山,攤子都要收了,半點音信也無。
别是出什麼事了。
吳煦越想越着急,在鎮上幾條熱鬧街市上狂奔亂竄。九月的天,他仍跑出一身汗,心卻拔涼拔涼的。
他猜測過他們也許會去報社,但木槿社各處聯絡點都是嚴格保密的,非負責人不得入内,以防有人不滿報上内容,惡意尋仇報複。故吳煦不知報社所在,惟有像隻無頭蒼蠅亂轉。
跑着跑着,就無意走到一處僻靜巷子。
僻靜巷子,最容易出事。他既想快點找到人,又不想是在這種地方找到人,自己吓自己能吓掉半條命。
“煦哥!你怎麼在這?”
“!”還真在這兒!
吳煦轉身看到柳玉瓷和張荞不知哪出來的,他忙跑上去按住瓷哥兒肩膀,把人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又打量了下張荞,見兩人均衣着幹淨,沒有傷處,一顆心才回落。
“你們吓死我了!不是說要來狀元攤,你們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天都黑了!你們還在外頭瞎晃蕩,膽也忒大了,你們幹什麼去了,怎麼不請人來報個信!二毛、狗子都在找你們,可急死我們了……”
吳煦的話又多又密,又快又急,是真被吓住了。
柳玉瓷和張荞見狀,連連道歉。
尤其是柳玉瓷,第一次見煦哥這麼大聲和自己說話,語氣雖嚴厲,可脫口而出盡是關心急切,他低頭認錯的同時,覺得心尖暖暖的。
煦哥真的很好,對自己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