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柳玉瓷怕再次遇險,約好與魯廣智他們同行。
日夜兼程,不敢中途逗留,僅七日便回到蘭竺縣。
進了家門聽聞父親不在,立時拉過吳煦趕往酒樓。他要找阿父打聽情況,十裡商行的商隊走南闖北,消息靈通,興許也遇過那夥賊人。如若不曾碰見亦是幸事一樁,那他就請阿父約一下秦師爺,看衙門知不知他們的底細。
商隊的人沒碰上。
柳二苗初次聽說匪患一事,心頭一跳,将兩個孩子拉到包廂詳談。他先前收到過兒子快馬加鞭的信件,知夫郎孩子路上有意外未能如期趕到府城,擔驚受怕數日,後接到平安信,信上隻講他們因故耽擱,業已安全抵達府城備考,無需挂心。眼下見到柳玉瓷和吳煦,才曉得他們經曆多驚心動魄的災禍。
他不便查看哥兒的身體,倒可以看看吳煦的傷。雖吳煦信誓旦旦傷已好全,身強體壯、神清氣爽,他仍堅持推吳煦到屏風後脫衣檢查。
吳煦隻好“含羞帶怯”地半褪衣衫……心上人立于屏風前,他被老丈人軟硬兼施壓着在屏風後脫衣服,着實有點扭捏不自在。
“柳叔,我真沒事!你看,傷都好徹底啦,怪冷的,我就把衣服穿上了哈。”他唰一下撩起衣領,遮住胸膛,望了眼柳玉瓷的背影,不知腦補了什麼,臉都紅了。
殊不知,前頭柳玉瓷亦頗有些窘迫。酒樓的屏風薄,僅做觀賞用,适才他不經意瞥了眼,半透明紗面依稀透出吳煦的半邊胸膛,朦朦胧胧,若隐若現……在瀾山縣因關心傷勢而忽略掉的那一片風光,蓦地重現眼前。
他因這遲來的羞赧,燙紅了耳朵。
老實人柳二苗半點沒察覺兩人的異樣,隻當他們是氣憤匪徒的膽大包天,當即寫了拜帖,遣小厮送去秦師爺那。
暮食,秦師爺來酒樓赴約。
他們還真找對人了。蘭竺縣白縣令生性懶散,大事避無可避,小事能推就推,不能推則拖。是以,秦師爺如今實權比之前任縣令在時更甚,縣中大小庶務皆要經他手,分門别類,按輕重緩急自行處置或交由白縣令定奪。
匪患一事,鑒于蘭竺縣内未有人報案遇襲,少有人知。而秦師爺收到過永溪縣傳來的消息,曾派人前往官道查探……
吳煦着急地問:“怎麼樣?”
秦師爺說他們的人在官道上尋到信中所述的相似痕迹,斷在亓鎮門口的官道處,再無蹤影。他将情況彙報給白縣令,白縣令還他數個白眼,攤手不願搭理。
“我縣學子在永溪縣遇上匪寇,又在亓鎮門口發現疑似痕迹,為縣内百姓安全着想,理當徹查一番。可……哎,咱們的白大人、他心粗……粗中有細……”
“師爺不必找補,白縣令随性散漫,但确為好官。想來縣内平安無事,差役調查後,無人傷亡,縣令就不想管閑事吧?”
秦師爺尴尬地擦擦腦門的汗,無奈道:“柳秀才說的是,大人說那夥匪徒聽着就兇狠,若真到了蘭竺縣境内,哪有賣乖蟄伏的道理,想必是過路,或者根本沒來過,事情是在永溪縣出的,自有永溪縣令去煩擾,他不好越俎代庖。”至于,魯千戶如有怒火,要替兒子教訓誰,亦自有永溪縣令擔着……
行吧,是那位大人的行事風格。
柳玉瓷兩手托腮坐在位置上,心道怎麼還有這種父母官,說壞吧,心是好的,像昔年書院霸淩案,冒着烏紗不保的風險也肯護着治下百姓,說好吧,實在是懶,幹不動一點事。
虧得蘭竺縣縣風良好,大案要案甚少,多乃鄰間雞毛蒜皮的小事,要麼令秦師爺處理,要麼推給縣丞。
吳煦偷偷跟瓷哥兒咬耳朵吐槽,“怪不得榜一少爺天天念叨他姐夫忙得跟陀螺似的,攤上這麼個懶漢縣令,能不忙嗎?”
柳玉瓷憋不住笑了,好險沒被秦師爺注意到。
既然匪徒在亓鎮出現過,柳玉瓷幹脆回村一趟,吳煦、方甯和李家父子同行。
方甯要回家報喜,三毛要回小學堂讀書。
吳煦看着二毛,“你不去鋪子待着,回村做什麼?”
“見師父。你們都太弱啦,我要跟師父多學兩招,下回再有什麼土匪強盜,我必不再叫你們任何一人受傷!”
吳煦:雖然他嘲笑我弱,但有點感動怎麼回事……
到了村子,給二毛爹送回家後,他們直奔十裡莊園。
柳玉瓷本想跟張管事打聽打聽村裡有無異常,豈料,他們先在門口見着了林北。二毛突突地沖到師父面前一通輸出,罵那夥土匪不講武德,要錢更要命,歎自己技不如人,可憐巴巴求師父再多教自己幾招,不然再遇險可怎麼辦,府城又不能不去……
喋喋不休一堆話,換林北輕描淡寫一句:“哦,人我解決了。”
“……”
“!”
“解決了?就這麼簡單?”
“他們果真來這了?”
林北示意他們噤聲,未免引起恐慌,把人都帶至自己院子。吳煦、柳玉瓷皆以為他要分享大秘密,結果他隻說了兩句:一是人解決了,他們不必再管;二是旁人不知有土匪來襲,莫說漏嘴,也不必告訴張管事一家。
吳煦:“……沒了?就這樣?”
柳玉瓷感覺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一二三來。
二毛不一樣,師父說不管他就不管了,隻圍着林北問怎麼打敗匪首的,快教教他。
柳玉瓷看林北咬死了不說,隻道他已傳信京都,多餘的話再不肯洩露,唯有離開。
方甯告辭回家,他和吳煦便領三毛去尋荞哥兒。
張荞正在小學堂授課,兩人不好打擾,就将三毛交給他,回歸學子日常生活。他們約定晚上再聚就離開了莊子。
這幾年,因着事務繁忙,吳煦很少回村。吳家又不像柳家,請了長工照看院子,大勇念東家好,即便不住人,也要每日仔細打掃屋内外,缸裡蓄滿水,柴房備足柴火,後院喂好牲口……柳家人随時回家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