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左右,兩家人圍了大半桌,人沒有菜多。
谷子跟舒哥兒怎麼都不肯上桌吃,多說兩句,都想跑去後院跟婆子小厮一道。
柳二苗便給他倆分了幾大碗菜,讓他倆在旁邊小凳子吃,順道顧着院裡的烤架,慢慢生火,一會烤肉。
席上,一家人吃吃喝喝,并不講究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
起先柳二苗恐老張頭拘束,不時替他夾菜,後發現他挺不見外,專挑肉吃。
上了年紀多吃油膩不好,吳煦就負責給他夾素菜,要他營養均衡。
再煮一鍋山楂水,每人一杯,消食解膩。
慶慶坐在小麼身邊,小口小口吃着肉。他已經不像初到二爺爺家時那般饞肉,挑着過了油的素菜吃也香呢。
隻是吃着吃着,落下淚珠子。
他想爺爺了,不知他在村裡能不能吃上肉。
這幾月慶慶吃穿不愁,臉蛋圓了,身體抽條長了一截。平素沒有花銷,偶爾在狀元鋪做小幫工,遞個東西,洗個瓜果,吳煦就給他一文兩文的當零花。
他一分錢沒花,都攢着,有十二文,可以買半斤肉啦。
但爺爺說是把他賣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回去會給二爺爺家惹麻煩,又犯了難。
柳玉瓷注意到他的異常,給他夾了塊肘子肉,“想爺爺了?”
慶慶含着淚花笑開了,“嗯,這個年好高興好高興,想讓爺爺曉得慶慶過得好。”
“這簡單,你小叔過幾日要回趟縣城,要他給你爺爺帶話,慶慶不是學了字嗎?自己給爺爺寫兩句,讓他看看你的功課。”
“好!”
飯後,慶慶放下碗筷就跑,到正屋耳房翻出自己的寶貝錢褡子,噔噔噔跑回吳煦跟前,亮晶晶地望着小叔。
“小叔,可以幫慶慶帶給爺爺買肉肉吃嗎?”
吳煦哪有不應的。
天知道慶慶突然蹦到自己眼前,有那一瞬間,他還以為看到縮小版瓷哥兒呢。
心猿意馬地想着以後他倆的孩子也是這般,軟乎乎的,亮晶晶地望向自己,那真是掏天上的星星都行啊。
生娃娃的事還早,就拿慶慶練練手,他一把抱起慶慶放自己腿上,側耳聽他嘀咕要帶給爺爺的話。
“小叔,慶慶還要給爺爺寫信,我寫得慢,你要等等慶慶哦。”
“行,慶慶什麼時候寫完了,小叔再出發。”
那邊廂,柳玉瓷在院子裡片羊腿玩,他體諒煦哥哥做了一天活累了,非要大展身手給大夥烤肉吃。
肉片樣子尚可,就是薄一片、厚一片的。
柳玉瓷對此很滿意,薄的肉嫩,燒烤醬汁味足,厚的有嚼勁,各有各的滋味嘛。
對此,流着哈喇子等待投喂的白白,大口吞肉表示認同。
貓崽胃口小,吃了碗吳煦特意留出的不辣的魚片,就貓在柳玉瓷腳邊打瞌睡。
舒哥兒、谷子跟王茂在收拾飯桌。
柳二苗跟萬沅沅也挪到了烤肉攤旁邊,夫夫二人對飲,美滋滋的。
日子越過越好,人丁興旺,真好啊。
柳玉岩坐到廊下,取出了荷包裡的玉佩。
先時被江逐心問過一嘴,他上了心,特意跑了趟玉器鋪子,知其貴重,便一直妥帖地收在荷包裡,偶爾才拿出來睹物思人。
“哐當!”
是老張頭打翻了酒盅。
柳二苗忙把他扶起,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老先生,你這是……吃醉了?”
老張頭收回視線,心不在焉地“啊、啊”兩聲。
柳玉瓷将烤好的羊肉片遞一小碗給他,“酒多傷身,師父,既吃醉了酒,就喝些飲子罷。嘗嘗學生的手藝?”
老張頭接過烤肉,随柳玉瓷坐到烤架旁。
師徒閑聊,難得不聊書法和學問。
“自古長幼有序,怎麼偏你家例外,依你兄長年紀……他還未娶妻,怎麼你倒先成了親?可是有什麼緣故?”
吳煦耳尖,聽見了,“是吧,師父,您老人家也覺得大舅哥年紀大了!”
柳玉岩乜他一眼。
“莫不是……舉人老爺等着他日高中,好娶高門貴女?”
事關荞哥兒名節,柳玉瓷看哥哥意思,沒有随意告之。
柳玉岩便隻說早有意中人,旁的不多解釋。
吳煦借機調侃柳玉岩脾性,嘻嘻哈哈故意打趣要惹惱他,話題就此岔開。
子時,柳二苗、萬沅沅發了紅封,給瓷哥兒師父包了個大的。
柳玉瓷成了親,亦是大人這輩了,跟吳煦兩人也發了一圈紅封。
柳玉岩不出意外又被吳煦取笑一通。
他就直直看向瓷哥兒。
柳玉瓷正笑得高興,被哥哥抓個正着。遂心虛地幫哥哥喊話吳煦,再胡鬧渾說,晚上罰他睡書房。
吳煦當即把嘴封上,舉手投降。
而後,各家各戶響起煙花爆竹聲,天上火樹銀花,人間喜樂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