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封印假,國子監正式散學。
柳玉瓷作為同輩裡唯二成親的成熟的大人,要采買歲旦迎新的物件啦,紅紙窗花、燈籠炮仗、食材幹果……
尋常人家,這些東西月前便要開始準備,狀元鋪亦早早上新年貨系列單品和禮盒。
奈何他家人都忙,也因為多半狀元鋪都有,便一直拖着。
現下他們空閑了,便可着手寫對聯,剪窗花,貼福字。
老張頭還盯着他們來了場小型書法比試,争一個高下,把最好看的貼門口。
三人的字風格各異,各有千秋,但吳煦作弊,在瓷哥兒的對聯上畫了憨态可掬的年畫娃娃,瞧着喜慶,大家一緻投了柳玉瓷的貼門口。
對聯寫的多,柳玉瓷和方甯又給周邊鄰居分了不少。
柳家兄弟現今是京都城裡的熱門人物,鄰裡收到對聯頗為驚喜,樂得與他們走動,紛紛拿出自家做的年貨相贈。
東家送點臘肉臘腸,西家送點腌菜瓷蘿蔔,過年缺的醬貨腌菜就這樣補得足足的。
一副對聯罷了,柳玉瓷很不好意思,原想推拒。
殊不知,在人家眼裡,一點年貨而已,反倒是手裡的對聯,萬一柳家哪位考上三甲,可是白撿的大便宜。
倘為狀元郎的墨寶,做傳家寶都可啦!
他們生怕瓷哥兒反悔似的,給完年貨就跑,拉都拉不住。
柳玉瓷抱着醬菜小壇子,手臂上挂滿臘肉臘腸,撅着嘴看向方甯。
方甯失笑,“昨兒不是還說想吃臘腸蒸蛋?這下好了,夠你天天吃,可勁吃的。”
方甯也有滿滿當當一懷抱的東西,瓜子花生,玉米棒子,一籃子雞蛋……
兩人連隻敲門的手都空不出,看着對方窘迫的模樣,樂不可支。
沒法子,他們隻能一人站門口呼喊,一人繞到院牆那頭求助,希望裡頭人聽到聲音出來解救他倆。
柳玉瓷沒走多遠,門吱呀開了,是柳玉岩和谷子提了狀元貓燈籠出來,準備挂門檐下。
“哇,哥哥!快快,接一下臘肉!嬸嬸叔麼們真是太熱情啦!”
“小少爺,你不說,谷子以為你們到哪打劫了呢!”
“……”
柳玉岩嘴角上揚,笑聲從眼裡露出來。
待東西拎進屋,吳煦反應更誇張,吹捧不斷,一會說他家瓷哥兒人見人愛,一會又說他一字千金,憑這手字都能換吃喝不愁啦!
兩人的粘糊勁,其他人早見慣不怪,默契地繞開他倆,該挂燈籠挂燈籠,該貼窗花貼窗花。
次日一早,他們還去了東街趕年尾大集。
二毛同去湊了熱鬧。
沒道理隻有吳煦擺爛,二毛老闆也想偷閑。
年末家家戶戶都忙着貓冬,鋪子客流不多,夥計們都上手了,着章安看顧一日也無妨。哪知臨了丫丫說不去大集了,自告奮勇到鋪子裡忙活。
衆人也不強求,便問丫丫想要什麼,代她去買。
之後便高高興興結伴去西市。
臘月的年尾大集一直要開至年二十七八,前陣子要更熱鬧,眼下随着外地的客商陸續回鄉,已冷清了些。
剩下的多是本地商販,或鄉裡農戶,挎着籃子出來賣冬筍、葛根等山貨,趁年尾賣個好價過節。
自家灌的臘腸,曬的魚幹鴨貨也有,吳煦本計劃要買,但昨兒鄰居送的足夠多,便就此作罷。
他們今兒主要目的是買煙花爆竹,蜜餞零嘴,再一路逛吃逛喝。
“哥,買爆竹的活就交給你啦,我倆那邊逛逛!二毛,你保護甯哥兒哈,人多,小心扒手!我們一會那家餃子攤彙合。”
說罷,吳煦便牽起瓷哥兒直奔首飾區。
東街大集攤位安置是有規律的,吃食在一處,雜貨在一處,金銀玉器攤子也有,在另一處。
且京都的大集,攤子都是統一式樣的,要想吸引人,小販就會在幌子上花心思。街市上時時有人打掃衛生,清理穢物,瞧着十分整潔幹淨。
再考究點的,香粉胭脂攤子還會熏劣質點的香,既無形中試香,也給客人不一般的體驗感。
“煦哥哥,你要買首飾?”
“不買,那兒有個賭石攤子,咱們今兒賭石。”
“賭石?”
柳玉瓷沒試過,但曾聽同窗形容,就跟賭博一樣,拿銀錢博一塊石頭,開出來是好是壞全看天意。
他抿嘴欲言又止,想說拿錢買塊破石頭不值當,不如直接買玉,但見到吳煦興沖沖的樣子,舍不得拂了他的意。
罷了,就今日一回,花錢買高興,玩個盡興。
吳煦正興奮,沒注意他彎彎繞繞的心思。
他上輩子常跟狐朋狗友在潘家園一擲千金,那時想反正他爸媽有錢,隻會做提款機,不是自個辛苦賺的錢,到底花起來不心疼。
古玩店老闆看他們一群小屁孩,宰的厲害,買過一堆又一堆破石頭。
後來有位精通古玩的收藏家爺爺看不過眼,教過他賭石的竅門,大抵是看皮殼色帶之類的,他早記不得了。
然不妨礙,他現一時興起,想帶瓷哥兒博一回未知的快樂。
他知賭博不好,這些年從狀元攤到金玉狀元鋪,看着風光,可一路走來起早貪黑哪裡輕省,自不肯像上輩子那般揮霍無度的。
他笑着跟柳玉瓷保證,“就這一回,随它開出來是好是壞,我給你刻個小玩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