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已升任車騎将軍的左炟亮率軍回北疆駐守。
仇長嬴交了虎符,留守京都,不必再與南宮芷兩地分離。
綏元帝還将蕭策丢給了左炟亮。
年前,霍祈成已連同大理寺将蕭策涉及案件一一審理查明,上呈綏元帝。
綏元帝按下不表,靜王府心驚膽戰地度過最後一個團圓的年節,懸在蕭策頭頂的利刃終落了下來。
庶人蕭策刺配充軍。
靜王蕭臨,教子無方,由親王貶為郡王。同時收回了他的丹書鐵券。
下回蕭策再敢犯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吳煦、柳玉瓷等人得知此事,直呼痛快。柳玉瓷還找了南宮芷,央他幫忙給左将軍套套近乎,多“照應照應”蕭世、庶人。
落井下石的事,南宮芷不愛做。
但……柳玉瓷都好聲好氣地“求”到他跟前了,他就勉為其難地幫了個小忙。
柳玉瓷:……白可憐他了。
柳玉瓷撇開腦袋繼續看書。
會試将近,國子監讀書氛圍比往日濃厚。
除開小部分實在不思進取、冥頑不靈的高門子弟,其餘人皆潛心向學,筆耕不辍。
每日晨光熹微至課室,衆學子準時列座,無一人遲到。閑暇之餘,不是在與同窗辯才,就是泡在藏書閣裡借閱藏書手劄,埋頭苦讀。
連國子監祭酒和博士們都感歎,沒想到這些權貴子是真改性了。
對此,權貴世家的學子們,心中戚戚,長歎不止。
他們也不想努力,誰還不是被逼的。
綏元帝上位後,一直有意削弱藩王世家之權,但彼時,手握實權的權貴們并沒将冷宮出身、和顔悅色的新帝放在眼裡。
素日行事跋扈依舊,從不收斂,家中子弟又被縱得不成氣候。
綏元帝面上笑嘻嘻,背後卻在一點點蠶食他們的勢力。而後,治貪官奸佞,改科舉祖制,築水利堤壩,哪一樁哪一件,不是雷霆手段。
待他們反應過來,綏元帝并非他們以為的那般軟弱好掌控,為時已晚。
年前科舉舞弊案,盧尚書一系腐敗案,靜王世子案,接連三樁大案,執法如山,嚴懲不貸。東街菜市口的血腥味還未散盡,刺配充軍的蕭策離京前的哀嚎還在高空回旋。
皇室子孫,綏元帝的親侄兒啊,丹書鐵券也不管用,足以震懾人心。
他們隻能夾起尾巴做人。
以前走後門舉薦就能謀個官職的好事沒了,使銀子手段在貢院做點手腳的事也不敢了。要想保住家族的這點榮耀,隻能靠家裡後輩自己努力了。
再考不出名堂,後繼無人,則三代而亡。
更重要的是,不能像靜王府一樣,因為幾個不肖子被拿捏了把柄,遭陛下連坐削權。
正月裡,這些世家權貴子弟,甭管有才的無能的,都被拎出來教育了一頓。
會讀一點書的,送到書院考科舉,懂一點武學的,要麼考武舉,要麼送軍營乖乖從兵卒做起。就連未嫁的女娘哥兒也被送去求學或經商,不敢再陽奉陰違,搞性别歧視。
而國子監這些人,矮子裡拔高子,那是被寄予厚望的。
是以,往日空蕩的藏書閣,時時人滿為患。
“看來三月春闱,競争頗為激烈。”
柳玉瓷輕哼一聲,“怎麼,你怕了?小心頭名不保哦。”
南宮芷:“……赢你不成問題!”
“南宮解元,你的心胸好小,隻容得下一個我啊。”
“你不是要考狀元?我赢你,狀元不就是我的。”
“比比看咯……”
柳玉瓷說完,便不再理他,到了藏書閣五層借書。
國子監藏書閣,不愧為瑀朝第一大書樓。
八角七層寶塔式樓閣,坐落于國子監西南一隅,底座四面有雕花槅門,檐角銅鈴随風叮當作響。
正門頂部有一塊太祖親筆所書的“上善若水”匾額,推門而入,中央有通天柱,柱身刻《勸學》全文。四面楠木書架沿壁排列,依經、史、子、集分類藏書。
拾級而上,每一層裝飾風格不一,或古樸厚重,或富麗精巧,或暗藏太極陰陽陣法,或以八瓣蓮花、北鬥七星為靈光。每一層的藏書皆有不同。
柳玉瓷眼下所在的第五層,以古樸文雅為主,周圍壁體刻有許多古今名家題字,書架在中間繞柱圍合,四下有蒲團可供坐着閱讀。
他在翻名家大儒的讀書手劄,尤其是四海書院創始人,張聿敏老先生的手劄。
先帝末年,張家被抄家滅族後,這位當世大儒的一應典籍古卷,盡數搬入國子監藏書閣。此乃天下人皆知的事,故而他甫一入讀國子監,就外借了不少書籍回家,跟師父一起研讀。
然據蔣暮杉私下透露,除了那些珍貴藏書,張老平日的讀書筆記亦在其中,未免陛下猜忌,沒有特意分類标注,有沒有緣得見,且看各人運氣。
柳玉瓷不講運氣,憑自己硬找。反正他看書記書快,一本本翻也總能翻到的。
他翻完一本,若覺得不錯,凡有可取之處便用書簽标記重點頁,遞給一旁的方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