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都這幾日,全靠吳煦和柳家人張羅,季家爹爹心中過意不去,總想多做些什麼。
正好今日起的早,他們忙着琰兒幾個的朝食考籃,自己都沒顧上吃喝,眼下貢院對面有一排小吃攤子,便邀大夥一塊去吃碗湯粉。
這一排吃食攤子是差役臨時圈出的地界,供小販這幾日趁會試熱鬧,擺攤掙上一筆。
各省送考的人多,烏泱泱的考生入場,還剩一半烏泱泱的親屬。
會試三場九日,連着中間休息一天,一連十一日。頭腦好,手藝好,嘴巴利索的小販,能比平日多賺數十倍利。
“老大!怎麼樣怎麼樣?一切順利嗎?”
萬沅沅驚了,“二毛?”
隻見貢院正對面的涼棚下,視線最好的位置,二毛、丫丫和慶慶,立在攤位後面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和他們揮手。
适才全副心神在幾個考生身上,半點沒注意到。
吳煦撫着并不存在長須,深藏功與名。
這麼好的機會,各省龍鳳天驕都在,吳老闆當然不會錯失良機啦。他們狀元鋪将來可是要開遍全國各地的,此時不打廣告何時打廣告?
遂雲朵小攤重出江湖。
至于愛心書屋,免費借閱是噱頭,在這擺攤不大合适,再說,看書的考生都進去了。索性就畫個牌子,二毛順便幫着一塊宣傳。
小攤上琳琅滿目的物件多,色彩缤紛的飲子、有趣的雞湯文具擺件、狀元貓棉花娃娃……都是别省不曾見識的,不多時攤前便人滿為患。
他們還特意趕制了大量城市版定制書簽,寫上諸如“京都歡迎你,邀你跨馬遊街,走一走皇城腳下的路”“京都萬盞燈火等你,祝君早日高中”等等文案。
凡在小攤購物皆可贈一張,帶份京都特産回鄉,亦可時時激勵家中子弟。
同時,袁師傅那邊也趕制了一批同款木雕書簽,精美絕倫,依花樣複雜程度售賣幾十文到數兩不定。
尤其京都第一木匠袁師傅親手刻的木雕,咬死了貴價不讓。凡有疑慮者,指路青雲坊愛心書屋,看過了愛心書架再敢繞價的,怕是沒有吧。
至此,狀元鋪、愛心書屋和袁師傅,皆名聲大噪,一舉三得。
“老大,你這招真是厲害,我們昨兒開始擺攤,生意好的不得了!鋪子那頭也有不少客人呢。”
“那是,我是誰,天生霸總!”
“……”
二毛忙得不可開交,再不聽他侃大山。
人多慶慶怕丢,乖乖貼緊二毛,再時不時遞遞東西,收收銀子。
丫丫認臉強項,誰給錢誰要哪個,人再多也記得清楚,手腳麻利,眼觀四路,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派發書簽。
萬沅沅、季家爹爹都想上前幫忙,被谷子攔下,“東家,這等事讓谷子來就好!你們先去吃飯,煦哥幫我帶個餅子就好,嘿嘿。”
“成,待會來換你。”
吳煦一把将慶慶抱走,“走,慶哥兒,小叔帶你吃好吃的。”
“好哦。”
因着雲朵小攤生意,其後幾日,吳煦四人日日在貢院門口。
待考生三日後交卷立場,吳煦接到人,就回家歇一日,照顧瓷哥兒。
林元朗身邊無人照顧,洗漱之類都有谷子包辦,吃食用度方面則有萬沅沅操心。
偶爾,吳煦想起他元朗小弟可憐樣,也會分點夫郎剩的零嘴小食補湯便是了。
作為交換,他擺足大哥姿态,囑咐他好好考,莫丢大哥臉面。現今他哥是京都城的名人哩。
考試耗神,林元朗乜他一眼,無力與他争長論短,随他扯淡。
倒是柳玉瓷不滿,扯扯他衣袖,眼神落在哪盤點心,便是要吃哪盤點心。
吳煦樂得伺候夫郎,隻不過嘛,喂一口就得讨個賞,偷個香,半點不顧及在場其他人。
柳玉岩知他脾性,閉目凝神,眼不見心不煩。
季懷琰麼,照從前的性子,也該站出來奉勸一二,然許是考試累極,抑或近日見的多了,早已麻木,不再多嘴,沒得平白讨人嫌的。
罷了罷了,吳老闆至情至性。
*
之後的兩場考試亦平穩度過。
這回好運,沒誰分到臭号。
柳玉瓷下筆如有神,心中有乾坤,場場順利,不曾遇疑難點。
及至最後一場時務策,卷子上的最後一道題。
題目為:西南匪患日益猖獗,時有無知百姓被鼓動,落草為寇,當以懷柔政策,抑或暴力剿匪?
西南匪患?不知為何,柳玉瓷忽而想到了昔年科試路上遇到的那夥盜匪。
他甩甩腦袋,集中注意在考題上,不為外物分心。
若在從前,他必定答匪患擾民,務必武力鎮壓,惡貫滿盈者,當以嚴懲,未傷及無辜者,則罰勞役教化。現在想的更深些,百姓無知,被蒙騙上山或為本意,可之後在土匪窩裡,傷人害命,未必出自本心,或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苦楚。
他深思片刻,蘸墨落筆,答兩者雙管齊下,抓大放小。抓大魚,放小魚。對于匪首惡徒,一網打盡,罪不容赦,剩下的小土匪,則可招安,将功補過,給他們機會改過自新。
申時銅鑼響,停筆收卷。
柳玉瓷坐在考号靜候差役,一切落定,他日杏榜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