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闱。
為便于考試,吳煦尋熟人在内城貢院附近早早租好了一清幽小院,短租一月。
柳家三個考生,吳煦、萬沅沅和谷子,并林元朗、季家父子皆搬至小院,狀元鋪交給柳父和二毛他們,丫丫在家照顧慶慶和老張頭。
考前一日,熟人蕭瑾甯熟門熟路溜進門玩。
吳煦在竈屋做吃食幹糧。
“煦哥,我可以幫你試毒,真的!阿兄說啦,考生在貢院吃壞肚子,後果很嚴重的,我可以幫柳哥哥試毒。”
蕭瑾甯看着那些五花八門的堅果燕麥粥、油炸面餅、蔬菜料包和七彩小小饅頭,躍躍欲試。
吳煦舉着擀面杖笑看他,“試毒?你是覺得我會給夫郎下毒?”
“……不會。”
“啊,但你有可能被小販騙了,有人賣給你毒果子和菜!”
吳煦雙手抱胸,忍俊不禁,“小殿下,你是覺着我給你喂了毒果子,小人這顆腦袋能保住嗎?”
他抓了把七彩果幹丢嘴裡嚼吧嚼吧,“所以啊,試毒這種事,還是小人親自上,不敢驚動殿下哈。”
蕭瑾甯張大嘴,呆愣片刻,直接上手趴着吳煦虎口奪食,“嗷嗷,你欺負本殿下,我也要我也要……”
“咚!”
萬沅沅提着一桶魚到竈屋,看哥婿竟如此大不敬地單手擒住小皇子的腰,另一手擡起似乎欲打他屁股,驚懼之下,掉了木桶。
桶裡的魚趁那一陣震蕩,蹦哒出來,在地上撲騰。
“阿煦啊……你……”他前不久才知這位金尊玉貴的小少爺,真實身份比他以為的更尊貴百倍。
地裡刨食小半輩子,辛苦經營小半輩子,視天家為日月,一道聖旨可定百姓生死,實不能像吳煦一樣接受良好。
他哆哆嗦嗦地疾步至兩人跟前,想把人抱下來,又恐自己粗人一個,弄髒了貴人的衣物,小心翼翼不敢上前。
蕭瑾甯撇撇嘴,就知道會這樣。
“阿爹,沒事,這兒有我。”
吳煦給小孩放下,捏着他兩頰強行擠出倆酒窩,“看,那條魚快給自己蹦哒死了,今兒煮八寶魚湯,給你柳哥哥補補營養,賞你魚頭吃。”
“!”
“以形補形,吃魚頭聰明,你多吃點将來跟你柳哥哥一般聰明。”
“哼!”
蕭瑾甯不理他,自顧自抓了塊紅色幹吃方便面,嚼吧嚼吧。
唔,好吃耶!
而萬沅沅自竈屋出來,便心情恍惚地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被他們改造過,挪走了原本的小榻,搬了四張條案,将書房布置成小私塾的格局,供五個考生學習。
明日便是會試,柳玉瓷向來不信奉臨時抱佛腳,苦背四書五經是不管用了,這幾日他們都是拿着往年的考題在研究。
每人壓幾道題,分給其他人做,而後互相批改,或争辯一番。
萬沅沅到時,屋裡正在激烈讨論是否該均貧富。
“重稅傷商,商困則民匮,不若輕稅促流通,使各地商貿往來頻繁,互通有無,富民而後國強。”
“商賈逐利,斂财無度……自然,如灼淵這般的善商世間少有,屬實難得……厚利困民,則富者愈富,貧者愈貧,恐生民亂。重稅商賈,既充盈國庫,又能用之民生,未嘗不可。”
“昭明,與民争利不如藏富于民,倘均貧富,則百姓怠惰……阿爹?”
柳玉瓷轉身面向季懷琰,欲好好說道說道,正巧與門口的萬沅沅對視上。
“阿爹,有事?怎麼不進屋?”
“沒什麼大事……”不對,事也挺大的,但……
“我看你們讨論得激烈,不便打擾。明兒就是考試,你們可都要注意身子,偶爾歇一歇,别繃得太緊了。”
“嗯嗯,好的呢爹爹。”
柳玉瓷想挽着萬沅沅進屋,被他拒絕。
“我就不進屋了,瓷哥兒,你同我過來下。”
萬沅沅将瓷哥兒喊到廂房說話,将自己的擔憂盡數道明,“阿煦他也太沒大沒小了,那位可是皇子,他怎能那樣……不成體統事小,萬一沖撞貴人,小殿下一不高興就罰他……”
“阿爹,不會的,小殿下賜了免死金牌,就是免煦哥大不敬罪呢。我們要是恭恭敬敬伺候,他才要不高興呢!他就是喜歡煦哥脾性,才樂意來玩的。”
“……”不理解。
“爹爹,往後你也同從前那般待他好啦。”
“可……”
“在外,小殿下若顯露身份,我們自然要敬着,但在家裡,他不愛講那套規矩,我們就把他當個尋常小孩,該怎麼還怎麼。”
“至于天家尊貴,待他長大,以後如何……再說吧。”
*
翌日,天蒙蒙亮,吳煦、萬沅沅、谷子和季家爹爹目送考生入場。
“阿爹,伯麼,我們回吧,後日來接。”
“哎,我瞧那兒有早食攤子,我請你們吃碗羊肉湯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