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徐添,祖上骁勇善戰,随太祖征戰沙場,軍功赫赫,太祖封武安侯,世襲罔替。
到了徐添這一代,先帝昏聩,其曾困守西域邊境數十年,殊死奮戰,不退寸土。
自綏元帝上位,诏令三軍改制,厲兵秣馬,整軍經武,徐添及一幹下屬又耗時數載驅逐西域敵寇,西域各部誠服瑀朝,歲歲進貢。
然,徐侯爺終究落下一身傷病,交還虎符後,便留在京都,陪夫郎莳花弄草,含饴弄孫。
現鎮守西境的便是他的長子,徐泓。
而侯府主君裴照,因哥兒痣少見地長在耳後,少時常扮男裝遊曆,從遊方郎中處習得一身醫術。
後立志報國,混入軍營為軍醫,故而與徐添相識相知,陪伴他一起熬過邊境數十載風沙。
戰事了,裴照随徐添回京都,綏元帝并未追究其欺君之罪,反而大力嘉獎,封其一品诰命。
裴照拒了金銀賞賜,求了恩典,允他與太醫院合作開設民間醫坊,輪流坐診,為百姓治疑難雜症,并統一監管京都藥品市場,嚴禁惡意哄擡藥價。
君後幫腔,道後宮人少,太醫接觸病例少,不利醫術精進,侯夫人此舉,乃利國利民的良策。遂綏元帝允諾。
于是,便有了如今京都城中最大的民間醫坊——杏林醫坊。
裴照為坊主。
醫坊聚齊了各科聖手為百姓看病,每日另有宮中太醫坐診。
同時,制定了嚴格考察制度,歡迎天下善醫之人到杏林醫坊切磋學習。若有幸,興許還能被太醫院院使或院判收作弟子。
杏林醫坊甫一落成,便廣受百姓及學醫之人的歡迎。善内科、外科、藥理等各式人才衆多,獨獨婦科大夫少有。
故此,裴照轉而潛心專攻婦科,久而久之,成了京都城人人稱頌的婦科聖手。
今日侯府賞花宴,吳煦便是沖着婦科聖手的名頭前來拜訪的。
不然的話,醫坊等侯夫人的病患實在太多,他沒好意思跟人家擠。擠都輪不到他。
他攀上仇長嬴肩膀,“我跟你說哦,你是武将,武安侯也是武将,你倆肯定有共同話題,套套近乎,拉近關系,下次不就能常來叨擾了嗎?”
不遠處,徐添正攙着裴照欣賞牡丹,身側衆人七嘴八舌談論什麼“姚黃”“魏紫”,奉承侯府主君。
吳煦、仇長嬴兩人似牛嚼牡丹,半句聽不懂。
他拍拍仇長嬴,“喏,侯爺在那!交給你了兄弟。”
“……你呢?”
“我歇會,等你聊熱乎了再上!”
“那什麼,我就一小人物,冒冒然上去人家也不理我啊,當然是你混熟了,再替我引薦啊。放心,我就在這,你招招手我就去找你!”
“……”
仇長嬴不由分說,拉了他一同上前。
論帶兵打仗,自己在行,論交際,誰能有他能言善辯。
仇長嬴一點不講迂回,上來就開門見山,直言有事求教裴主君。
吳煦:……
“哈哈哈哈哈。”徐添捋着胡須直樂,仇長嬴這性子倒很對他胃口。
他跟仇長嬴父親一個輩分,從前和仇家次子并無來往,但仇家父子的英勇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虎父無犬子。
徐添手底心癢癢,當即就想拉着仇長嬴切磋兩招。
“咳咳,前兒下雨,侯爺的腿不還疼呢?現在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夫郎,就兩招?”
“仇将軍來此是為将軍夫郎尋我,你拉着人去打架算什麼?”
吳煦靈機一動,“是啊是啊,侯爺想切磋,不如約下次?”
有了下次,就有下下次,常來常往,這武安侯府不就這麼混熟啦。
随後,裴照引他們到亭中坐下說話,吳煦問了許多搜羅到的孕期情況,事無巨細,一一問明應對之策。
裴照原隻當吳煦作為新手父親過于緊張,才惶恐不已,想象出那麼多的意外狀況,自己吓自己。畢竟對方連夫郎害喜,都要問了再問,他出于關照小輩的份上,隻好多了幾分耐心,答了又答。
十月懷胎本就不易,哥兒生産更較女子辛苦,那是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事,自然兇險。
可又哪裡有他說的可怕。
什麼産後抑郁欲謀害親子,什麼孕期高血壓糖尿病,聞所未聞。
“吳老闆,實在過于多慮了。”
吳煦抿嘴,也對,古人聽不懂抑郁症高血壓糖尿病。
他翻出随身背着的書袋裡的手劄,“裴叔麼,這都是我問過好多老夫郎婦人後記錄的,真有這種情況,可不是危言聳聽!”
“你看這兒,某年某月村戶人家,産子後性情大變,易怒易哭,多次試圖捂死嬰兒。某年某月,小巷有一婦人,孕八月時突發抽搐,面色青紫,呼吸暫停,其家人以為她被鬼附身,未及時施救,一屍兩命……”
慢慢地,裴照神情嚴肅接過吳煦的手劄仔細翻閱。
“這裡面所記載的,皆确有其事?”
“确有确有!這些事要麼是我打聽的叔麼嬸嬸阿奶的親身經曆,要麼就是他們親耳所聞的身邊事。裴叔麼不知道也正常,過去鄉野民間受教育者少,這些奇事一概當成鬼附身、克子嗣的鬼神之說解釋,人死了就了了,沒人細究孕夫或孕婦是生了什麼病,自然也少有應對之法。”
“我這不是聽說叔麼乃婦科聖手嘛,想着叔麼能不能研究一下這些病該怎麼治,于我,就是替我家瓷哥兒防範未然,于叔麼,自然是為百姓,大功一件。”
裴照聞言認真端詳吳煦,“吳老闆大善。此手劄可否借于老身……”
“不借!”
“……”
“您請人抄一份吧,這份我得留着呢。”
倒不是不信裴主君醫術,但萬一遇到更厲害的大夫呢,總得留着問問。
“再說,我還繼續打聽呢,下回我再問來什麼疑難情況,再抄給叔麼啊?”
“可。”
裴照取下自己的貼身玉佩交于吳煦,“下次你若來侯府,将此玉佩交于門房,他會領你進府。”
“哎,謝謝叔麼!”吳煦雙手捧着,喜滋滋接過。
吳煦心說我也太厲害了,根本用不着仇大将軍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