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豫園唱戲時，也算認得幾位生意場上有頭臉的人物，但都是點頭之交，現如今上海的局勢他了解的并不多，就更不用談判斷煙館到底算不算是值得接手的買賣。

秉承着太容易到手的東西不論好壞都一定有它的代價，秦招司也隻想随便找個理由把這事推诿過去。

但面前的女人顯然是個精明的商人，還沒等秦招司張嘴，就好像透過他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猶豫，于是先開口道。

“你不做生意大概不知道，我可以保證上海沒有比煙館更賺錢的買賣，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你那位朋友，大戶人家的少爺總該是明白的。”

秦招司挑眉：“既然賺錢，怎麼舍得脫手，還有人嫌自己賺的太多了不成？”

女人聞言聳了聳肩，在人潮擁擠的街道，她隻是低斂了眉目，頭也跟着緩緩低下，停下了手上羅扇的擺動，手指不自覺的摩挲着扇柄，低垂着眼眸不再與秦招司對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們女人在這世道的苦處，你們男人怎麼知曉。”

她喃喃開口，聲音裡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語氣輕的像是生怕自己的話被秦招司聽到，又怕自己的苦衷秦招司聽不到。過了許久，她才終于又擡起頭來，斷然道：“小哥你要是肯去問問你的朋友，就一定知道我不是信口胡說，我做生意這段時間也算攢了些錢，隻想帶孩子好好生活，實在不想再在生意場上盤桓。”

那句話雖輕，但秦招司确确實實聽進了耳朵裡，難免有所動容，想回絕的話倒了嘴邊還是變成了一句。

“或許他對你這攤生意沒有興趣，我隻怕幫不了你。”

聞言，女掌櫃眸間突的浮現一道亮光，秋水般的眨了眨，像是害怕秦招司後悔似的連連點頭，道了聲謝謝，這才往旁邊移了半步，讓開一條路來。

也沒等秦招司再多說什麼，女掌櫃已經快步紮進了人群裡，還真仔細的開始挑選起廚司來，幾個待聘的廚子圍着女人争先恐後的推銷着自己的手藝，纖瘦的女人在人群裡顯得格外孱弱，可與廚司讨價還價的聲調卻一點也不輕。秦招司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又被擺了一道。

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秦招司擡眼看了看天色還早，這地方離當行也不算遠，索性廚子也不挑了，直直就往當行那邊去。

倒也沒少為謝懷考量，沿路順手買了些小食點心，心滿意足的抱在懷裡，悠哉悠哉的穿過人潮小巷，拐了個角的功夫，又碰上一位賣燒餅的阿婆，步履蹒跚，挑着扁擔竹筐正吆喝着“賣餅！”，聲音傳到秦招司耳朵裡，伴着燒餅的香氣，秦招司的肚子也很合時宜的叫喚了兩聲。

“阿婆等等！”秦招司喊出一聲，快步走上前去，很快便追上了那聲吆喝。

賣餅的阿婆聞聲頓了腳步，笑呵呵的放下肩上的扁擔：“小夥子要幾個？”

見阿婆放下竹筐，秦招司往筐裡一瞧，老人家做生意也實誠，竹筐裡的肉燒餅還冒着熱氣，個頂個的大，秦招司想了想，笑答道：“五個吧。”

“對咯對咯，小夥子就是要吃得飽飽的才好。”買餅的阿婆長得面善，聽見秦招司的話笑得更盛，一邊給他裝餅，一邊和他閑聊：“不過可不要一次吃那麼多呀，這餅瓷實噎人呢。”

秦招司乖巧的點了點頭，并耐心解釋說：“這餅正香，想帶一些給我的朋友，不是自己吃。”

阿婆聽見秦招司誇贊她的餅好，更是自得，把裝好的餅遞到秦招司面前，開始自誇起來。

“我的餅可找不出第二個可以比的，上次，也有一個小夥子聞着我的餅香，追了我半裡路一口氣買了五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