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先前綴在身後的那三人,以及巷口那堵路的身影,此刻竟也如同鬼魅般,借着人群的掩護,蹤迹全無。
若非地上潑灑的狼藉元宵湯水兀自冒着熱氣,青石闆上一點不起眼的暗紅血痕,以及肖靈音微微急促的呼吸,方才那兔起鹘落、兇險萬分的刺殺,竟似從未發生。
四周依舊是喧嚣的鑼鼓,鼎沸的人聲,香甜的節日氣息。
但落在封靈籁和肖靈音眼中,這滿街的熱鬧祥和,卻已蒙上了一層冰冷詭谲的陰影。那蜜糖般粘稠的甜香裡,似乎也滲入了鐵鏽般的血腥氣。
封靈籁緩緩收回目光,握住肖靈音冰涼的手,低聲道:“走,先回去。”她聲音平靜,眼底卻凝着化不開的寒霜。
方才那點幽藍的寒芒,絕非尋常江湖手段。這元宵佳節,看來注定難以太平了。
*
二人步履匆匆,穿街過巷,終于回到了家中。院門緊閉,階前依舊冷清,隻有小曲聞聲迎了出來,見二人神色有異,手中提物也少了大半,不由驚問:“姐姐,這是……”
“無事。”封靈籁打斷他,聲音沉穩,目光卻如寒星般掃過寂靜的庭院,“看好門戶,若有異常,立刻示警。”
她将手中殘餘的幾樣時鮮遞給小曲,又對肖靈音道:“靈音,你先去廚房安置這些,我回房換身衣裳,方才沾了些湯水,黏膩得很。”
肖靈音心有餘悸,但見封靈籁神色鎮定,也強自按下翻騰的心緒,點點頭,提着東西随小曲往廚房去了。
隻是轉身時,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封靈籁的背影,那背影挺直如孤松,卻也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封靈籁獨自穿過庭院,踏上回廊。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在廊柱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更顯得四下裡靜得有些異樣。她放輕腳步,來到自己房門前。
指尖剛剛觸及冰冷的門環,欲要推開,一股極其細微卻又迥異于尋常的冷冽氣息,便順着門縫無聲無息地鑽了出來,直透心扉。
不對勁!屋内有人!
她心頭警兆狂鳴,比在市集時更甚。這寒意并非來自院外,而是自她房中透出。
有人竟已先一步潛入了這看似平靜的宅院,在她最松懈的歸巢時刻,于這方寸鬥室之内,布下了絕殺之局。
電光火石之間,那扇虛掩的房門被一股陰柔卻沛然的力道猛地吸開半尺。
一道匹練似的寒光,毫無征兆地從房内那片因門窗緊閉而顯得格外幽暗的昏昧之中,毒蛇般疾射而出。
劍尖一點寒星,帶着刺破空氣的銳嘯,精準、狠辣、迅捷無倫,直取封靈籁咽喉要害。
這一劍,無聲無息,卻又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顯然蓄勢已久,隻為這一擊必殺。
生死關頭,封靈籁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瞬間沸騰。多年習武淬煉出的本能反應,遠在思維之前便已發動。
她足下如踩浮萍,身形詭異地朝側面一滑,險之又險地讓那奪命劍鋒擦着頸側肌膚掠過,冰冷的劍氣激得她寒毛倒豎。
與此同時,封靈籁那隻原本欲推門的手,并未因閃避而收回,反而借着側滑之勢,化推為按,掌心吐勁,狠狠拍在厚重的門闆上。
一聲悶響,那扇被内力吸開的房門,被她這含怒含驚的一掌,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地合攏。
隻聽“锵”的一聲刺耳金鐵交鳴。那剛剛刺出,猶帶着死亡寒意的劍刃,竟被她這猛然閉合的房門,死死地夾在了門縫之中。
劍身劇烈震顫,發出嗡嗡哀鳴,劍尖離她咽喉不過三寸,卻再也無法寸進。
門内,顯然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咦”。
那潛藏的刺客顯然沒料到,目标不僅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這十拿九穩的一劍,竟還能在瞬息之間,以如此刁鑽巧妙的方式反制,鎖住他的兵刃。
昏暗的光線從狹窄的門縫透入,映照在封靈籁冰冷的側臉上。她一手死死按住門闆,掌心内力源源不絕透入,壓制着門内那柄試圖掙脫的兇器,另一隻手已悄然握拳蓄力正蓄勢待發。
她目光銳利如鷹隼,透過那不足一寸的門隙,死死鎖住房内那片更深的黑暗,試圖看清刺客的身形。
然而,門内的刺客顯然非是易與之輩。
隻聽得門後一聲低沉的冷哼,如同悶雷滾動。那被夾在門縫中的劍刃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寒芒。
刺客手腕以一個極其刁鑽詭異的角度猛地一擰一轉。
刺耳的斷裂聲驟然炸響,那灌注了封靈籁内力的厚重門闆,竟如同朽木爛泥一般,被那柄灌注了沛然内勁的利劍,硬生生從中攔腰斬斷。
破碎的木塊與紛飛的木屑如同被驚散的鴉群,裹挾着淩厲的勁風,朝着門外的封靈籁撲面激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