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冰錐般刺向若衣：“你隻需按令行事，備齊藥引。明日酉時，不得有誤。若再多言……”

她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裹挾着無形的威壓，讓若衣剩下所有勸阻的話語都死死噎在了喉間，隻能重重叩首：“……屬下……遵命。”

室内重歸死寂，唯有燭淚無聲滴落，凝結成血色的琥珀。

城主的目光重新落回封靈籁臉上，那沉睡的絕美容顔在昏暗光線下宛如易碎的琉璃。

她伸出手，指尖并未真正觸及，隻是隔着寸許的距離，極其緩慢，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淩空描摹着那精緻的輪廓。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洩露了心底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癡兒……”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如同羽毛拂過塵埃，“這張臉，終歸不是你的護身符，而是催命符啊……”

榻上一直沉睡的封靈籁，睫毛忽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好似被那無形的歎息所驚擾，又似體内殘存的餘毒還在迫害。她并未睜眼，但唇瓣卻極其細微地翕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呓語。

“師娘…師父…别……走……”

這微若蚊蚋的三個字，卻如同驚雷般在城主心頭炸響。她描摹着容顔的手指驟然僵在半空，猛地收回手，寬大的袖袍因這過激的動作帶起一陣疾風，險些拂滅了案頭的燭火。

她死死盯着封靈籁依舊沉睡的臉，眼中翻湧着驚濤駭浪。

若衣也聽到了那聲呓語，驚愕地擡頭，恰好捕捉到城主那一閃而逝的失态。

她心頭劇震，一個塵封已久，關于城主與小姐之間真正關系的模糊猜測，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卻又在城主迅速恢複的冰冷目光下被強行壓下。

城主強行将翻湧的心緒按捺下去，她不再看封靈籁，好似那沉睡的人兒是灼熱的烙鐵。她決絕地轉身，步履依舊沉穩，卻比來時多了幾分倉促與沉重。

“看好她。”

冰冷的聲音丢下最後的命令，城主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濃重的夜色裡，隻留下一室壓抑的死寂。

若衣跪在原地，久久無法起身。頸間的疼痛提醒着方才的生死一瞬，而小姐那聲無意識的呻吟，還有主上那驚鴻一瞥的失态，更讓她心亂如麻。

她望向榻上依舊沉睡的封靈籁，那張絕美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如此脆弱無助。

主上那看似冷酷無情的庇護之下，究竟藏着怎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這再次強加于你身的“新顔”，究竟是救命稻草，還是另一重更深的劫數？

燈火璀璨，将若衣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地上，如同一個巨大而無解的謎團。

＊

酉時将近，殘陽如血，将美人城的飛檐翹角染上一層不祥的金紅。

若衣腳步匆匆，懷中緊緊抱着一個玄鐵寒玉盒，盒内正是從百鬼生那取來以“雪魄蟾酥”為引熬煉而成的“玉面生肌膏”，以及一整套寒光凜冽的換容器具。

那盒子冰冷刺骨，隔着衣物都透着一股陰寒之氣。

若衣推開封靈籁的房門。目光習慣性地掃向床榻，下一刻，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床榻之上，錦衾猶溫，但空空如也。

半個時辰前，她還親手為小姐換了藥，喂了安神的湯水。

她重傷未愈，昏迷不醒的人，怎會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