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這才回神，低頭藏住紅彤彤的臉，摳着手指：“我……我叫衛離，但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我就是看見兩條台階，我就選了這條……”

少年詫異地蹙眉：“你能看見兩條台階？”

衛離遲疑着點點頭。

少年阖上眼，再次用心感受，确定眼前的孩子身上确無丁點靈力。起身，他居高臨下地睨着眼前頗為狼狽的小童，如同冰山倒近：“衛離，我且問你，你上山，可是有何緊急之事需要禀報？”

“不不不！”衛離邊搖頭邊擺手，“我師父要我到砥砺門去，她在那裡等我。但是現在，我，我好像……不小心走岔路了……”

“但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對不住啊……”他越說，頭越低。

“師父？”

少年更加詫異了。自開派以來，隻招了兩次徒，距上一次還未過半年之久，斷沒有為他一人再開山門的道理。若是哪位師叔下山遊曆，想要收入為徒，是不需從山腳爬至砥砺門前的。可若不是，眼前的孩童又知道砥砺門。莫非，是魔族侵擾？若果真如此，眼前能叫他辨不出虛實的孩童，定是個厲害的。少年調動全身靈力，集于手心，鎮靜道：“可有證據？”

衛離疑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觸到那冰冷的眸又立馬撇開：“噢！對了！我師父叫衛蕭筱。”

“不可直呼師叔姓名。”

雖說晚輩不可直呼長輩姓名，但衛蕭筱叫做衛蕭筱是衛蕭筱親口告訴自己的。衛離雖然委屈，卻又覺得惹少年生氣是自己的錯：“對不住，我沒有不尊重師父的，師兄你别生氣……”

少年眼中不帶任何溫度，就連說出的話也沒有情緒波動：“莫要亂叫，我未曾見過師叔收徒，你的身份還有待商榷。 ”

還沒進門呢，就被派中之人嫌棄了。衛離委屈地皺起小臉，腦袋瓜子拼命轉着，終于想到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師父給過我一個玉戒！”

他迅速掏出胸口的缃姜，缃姜像是知道事态緊急似的，發着暖黃色的光，證明着自己的非同一般。

少年不曾想到，這個闖入者身上竟戴着師叔最寶貝的玉戒，若不是師叔給的，便是師叔遇害了。可這世上，什麼人能打得過衛師叔？如此看來，第一種情況最是合理。少年思索一番，頓覺先前态度過于剛硬，許是吓着還未入門的小師弟了：“方才是我無禮了，對不住。”

衛離沒料到他的态度轉變得如此之快，又覺自己的身份實在受不得他的道歉，驚道：“師兄！是我不小心闖進來了，是我該道歉的！”

“無事。”少年觀他體态消瘦，身形疲憊，勸道：“若是累了，可先在此歇下。”

“謝謝師兄，不過，師父還等着我呢……”

少年的視線與那雙濕漉漉的圓眸對上，想到他要一個人爬到山頂，突覺一陣心軟。可是其餘師弟師妹都是這麼過來的，況且衛離已選擇徒步上行，若不能被砥砺門承認卻做了衛師叔的徒弟，于其他人也是不公。再加上，這位小師弟有本事發現并且走到他這裡來，說不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天賦。若是任由他瞎闖，闖入了禁地，恐怕得空惹禍端。思量再三，少年決定帶着他上山：

“衛離，你随我來。”

兩道白影，不發一語，走入漫天大雪之中，穿透茫茫雲海，融于蒼茫天地之間。

少年帶着他來到結界之前，夕陽的餘晖灑在白牆之上，染紅了白灰牆和兩人的素衣。他轉身看着下方縱是很累也仍舊壓着呼吸的小孩兒，問道：“衛離，你可知這青石階何數？”

此時的衛離正忙着欣賞周圍的景色，被他問到，瞬時站直了身：“回師兄，不算上我誤走的那些，共有七千三百零四級。”

“喲！挺不錯的嘛！”一道嘹亮的女聲響起，一抹紫影飄至近前，正是臉上堆滿笑意的衛蕭筱。

少年四指伸直，大拇指相扣環于颌下，直背微彎，額頭抵在兩拇指交接處，恭敬道：“師叔。”

衛離有樣學樣，叫道“師父”。

衛蕭筱幹笑兩聲，狀做很滿意地樣子，讓他們免禮：“容隐，師兄找你，你且去吧。”

“是，師叔。”谪仙般的少年離去，隻剩師徒倆大眼瞪小眼。

“為師先與你講講入門的規矩。”衛蕭筱看衛離還算撐得住，繼續說道：“初暮山十年一擇徒，你們要在此地待上十年晝夜，這也就是為何共有七千三百零四級青玉階。你的師姐師兄們都是在結界開啟之時自己爬上來的，過了砥砺門，進入山内便是被初暮山承認了。可若有舞弊，終生不得進山，所以為師未曾助你。至于其他的嘛，行禮你也看過了，遇着其他長輩要行禮，不過為師不喜歡，私下裡你便不必同我行禮了。門裡規矩多，為師也嫌煩，我不遵守，自然沒資格要求你，你記着不犯大錯即可。”

衛蕭筱思索一陣，咧出個纨绔的笑：“大錯就是不許與妖魔勾結，不得以靈力傷害凡人，不可淫.亂師門，其它的......我想到再告知與你。”

她滔滔不絕地講，衛離認認真真地聽，倒是個聽話的好徒兒。衛蕭筱忽而看向小孩身後白茫茫的山，嬌豔的臉上出現一抹得意之色：“噢對了！你可不要因為是我衛蕭筱的首徒就恃寵而驕！”

長大後的衛離從這深得衛蕭筱臭屁的真傳，不過這就是後話了，現在的他隻得連連應承。

“既然講完了，我們就進山！”衛蕭筱眉飛色舞地宣布：“你入門的考驗結束了，獲得一晚上的獎勵時間！”

衛離果然還是個孩子，一聽到有獎勵，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自己的便宜師父入了砥砺門。他好奇地環顧四周高大亮目的建築，在心裡連連稱贊初暮山的豪華。往裡走，溫度變得适宜，穿着棉衣的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将他與裡衣黏到一起。這感覺屬實不好，可衛蕭筱腳步不停，衛離怎敢說出？隻能由着小臉染上绯紅。

越來越粗重的喘息，以及他臉上刺目的紅，怎能躲過衛蕭筱的眼睛耳朵？她故意笑問：“先吃飯還是先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