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比武場周圍的孩童們一同上前,一聲高過一聲:
“小師弟,你别硬撐了!”
“我們都知道小師弟你有多厲害了,所以你快認輸吧!”
“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嫉妒你成為衛長老的徒弟了。小師弟,你快下來吧!”
“對啊小師弟,我也知道你很厲害,你不用再比了。”
……
在一衆叫喊聲中,衛離無力哂笑,現在趴着可不舒服,或許翻個身,就能睡個好覺。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閉眼,一道清冷的聲音入了他的耳:“衛離……”
“衛離。”
如秋日小溪淙淙流過的清音在一片嘈雜聲中格外悅耳,緩解燥熱,消散他的困意。
正支着一條腿斜倚在①青棠樹的粗枝上的衛離拿掉遮陽的手臂,穩穩停上草尖:
“師兄?!”衛離朝他跑去,在距離容隐幾步的距離停下,面上的欣喜卻總也遮不住,“師兄,你怎麼來了?”
容隐:“師叔找你。”
“我師父,不會又嘴饞了吧……”
“不知。”
話落身轉。恰微風輕揚,吹落一株青棠,附染清香過雲光,勾人心漾。
“師兄。”衛離叫。
繡着金線的靴子調轉方向:“何事?”
“師兄,你,發絲亂了。”衛離一步步逼近,站到他身旁,擡手捏住那株開得正豔的青棠。花絲帶起一根發,纏繞他的指尖,撩撥發紅的耳垂,又滑至如瀑的霧鬓之中。
盯住容隐遠去的背影,衛離眼神發暗,收緊的玄色②蜚皮護腕中,藏下那一株青棠,并強壓下的渴望一起。
行至③念醍殿,百無聊賴的衛蕭筱一眼便瞅見緊跟在容隐身後的衛離,當即叫道:“衛離,你來得正好,快來給為師捏捏肩。”
容蕭羿輕咳一聲:“今日是有要事交代,你收斂些。”
座下四個弟子,除了容隐,淨是些酒囊飯袋。儲榮重重一哼:“掌門師兄,覓尋盤并未選擇衛離,讓他去,是否不妥?”
覓尋盤是初暮山的開山老祖衛道所創,其中放上一道妖氣,便能排出克制此妖之人的生辰八字。根據生辰八字,找到與之對應的修道者,便可多幾分勝算。正如此刻,覓尋盤選擇了容隐,宴蹊,賀淩霄三人,以及尚未出現的至陽之人。并沒有衛離。
最見不得别人欺負自己兩個徒弟,衛蕭筱立刻回嗆:“衛離作為我衛蕭筱首徒,讓他下山曆練又如何?”
“下山曆練,若是小妖小怪,由他去又如何?”儲榮據理力争,“此次是覓尋盤選的人,衛離此等頑劣之徒,下了山便如同黃鼠狼進了雞籠,要禍害多少良家女子?”
衛蕭筱一掌拍下,将鐵桦樹做成的椅子拍得四分五裂:“儲榮,你别以為我叫你一聲師兄,你就能随意給我徒弟安莫須有的罪名!”
“分明就是!”儲榮之聲猶如天雷滾滾,炸開在每一人耳邊,“他衛離多少次狎妓被小隐捉回來,這也算是莫須有!”
衛蕭筱:“你這死老頭,你知道什麼?!衛離他後背”
容隐:“儲師叔,衛離并非”
“師兄,師父。”衛離高聲打斷兩道同時響起的聲音,對着上位者拜了一圈,“各位師叔。”
“講。”容蕭羿道。
衛離長身玉立,不卑不亢:“衛離深知此次除妖多有危險,但我身為師父首徒,定然不會令自己身處險境。”不等掌門回應,衛離又說,“況且,多一人便多一分勝算。衛離定會規戒自己,必不給初暮山丢臉。”
“你那點微薄的靈力,能幫什麼忙?”儲榮仍舊不松口。
衛離一改方才的正經,昂首傲然:“師兄誇過我。”
儲榮指着衛離,搖頭咬牙切齒:“你!”
并不等他繼續,衛離直挺跪下:“各位長輩,此次下山條件艱苦,若是沒我在師兄身邊照料,他瘦了可怎麼好?”
容隐:……
衆師長:……
賀淩霄與晏蹊:……
“好了。”衛蕭筱揮袖,擡腳向衛離走去,“我衛蕭筱的徒弟,獨自對付大妖也不在話下。”
她将人拉起,單手壓在高了她一個頭的少年肩膀上,重重拍下:“此次下山,你便使出十二分的氣力,好好教你儲師叔開開眼。”
随着那一抹紫色消失,殿内再沒人言語。他這沒大沒小的小師妹,當真逍遙自在。容蕭羿站起,宣布:“隔日啟程。”
藕荷苑内,衛離規規矩矩地跪在桂花樹下,頭頂卻是衛蕭筱的怒罵聲:“你敢打斷我說話!還先叫師兄,後叫師父,懂不懂什麼叫長幼有序!”
“我給你解圍,你還不領情,當着那麼多人駁我面子,你還拿我衛蕭筱當師父嗎?你這混小子,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這麼報答我!你要是想氣死我就直說,不勞您動手,我現下就自刎在你面前……”
衛離低頭看土,等她罵地差不多了,自覺起身:“師父,我得先去收拾包袱了,得空了給您做好吃的。”
衛蕭筱剛剛喝下一口奶茶,轉身卻隻看見衛離的背影。紫砂茶壺脫手,正中衛離的後背:“你去哪?”不得回應,她又道,“是不是又去容隐那?”
“衛離你這死小子,我這④藕荷苑容不下你了是不是?你非要去竹溪堂睡木頭疙瘩,給人當小厮——”
身後的喋喋不休化為虛無,熟悉的景象卻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