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扶額:“他們倆怎麼那麼能吃啊?”回過神來,他注意到容隐碟子中的點心才少了兩個。剛剛師兄可是吵着要吃飯呢,“予世,你怎麼不吃?”
“我,我……”
容隐不善撒謊,想來定是覺得食物難以下咽卻礙着面子不敢說出口,衛離頗為貼心地為他解圍:“我瞧着天也快黑了,正巧今日我也累了,還是找個客棧好生歇腳。”
容隐點點頭,兩人一同站起。衛離付了錢,還沒走出棚,就聽楚洵含混不清道:“你們去哪?”
一同傳來的,還有碗筷碰撞發出的脆響。都這個時候,還不忘吃。衛離狀作不耐煩:“我們去哪,要告知你們嗎?”
“求兩位好心的公子收留吧!”竺亦青放下碗筷,撲過來抱住衛離小腿,再次哭道,“我會洗碗,會做飯,會洗衣服,你帶上我吧,髒活累活我什麼都會做!”
他好似十分有興趣,轉頭問楚洵:“那這位,又會些什麼?”
楚洵想也不想,道:“我會寫詩!”
衛離搖頭,唉聲歎氣:“我自己也會。”
怕他不要自己,楚洵叫道:“我對佘山熟得很,可以幫你們送信。”
人形地圖,日後應當能派上用場。衛離壓下嘴角的笑,道:“那就走吧。”
兩人笑呵呵地應了,還不忘端起沒吃完的面,邊走邊吃。
衛離聽了楚洵的話,選了一佘山縣最大的一家客棧,開了三個房間,他和容隐一間,其餘兩人一間。
許是累極了,竺亦青和楚洵也不和他們客套,腳步虛浮地撞入自己的房内,容衛二人還未走遠,就聽見了楚洵的鼾聲。
衛離:……
他輕咳一聲:“予世,咱們也去歇息吧。”
兩人進了房間,容隐才問:“為何要帶上他們?”
衛離示意他坐下,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予世,你有沒有覺得,竺亦青身上的黑氣,和兩個村子裡的,皆是同根同源?”
容隐:“你是說,她恐怕同妖物有過接觸?”
衛離點頭:“是,而且頗為親密。”
容隐接下茶杯,道:“你要用她去誘那妖出來?”
“并非。”衛離道,“既是相識,或可讓那妖忌憚。”
說到底,那妖忌憚什麼,他們也不知道,竺亦青到底是個無靈力傍身的普通人,有他們在,就一定不能讓旁人涉險。容隐道:“這不成。”
“予世,我知道你有顧慮。”衛離勸,“可你瞧那兩人,連飯都沒得吃,可不也是在追查此事麼?”見容隐神情有所松動,他又說:“與其讓他們沒頭蒼蠅似的亂闖,再度變成乞丐,何不讓他們也參與進來,我們也好保護他們?”
兩人成了眼下這副樣子,定然不是妖物害的。容隐想起船夫說的,人要比妖魔可怖的多。他道:“衛離,你确信嗎?”
衛離道:“隻是讓他們跑跑腿,最多磨練磨練。我絕不會讓他們身處險地。”
臨行時分,容蕭羿告訴他,與人相與的,要聽衛離的,容隐一直記得:“好,便照你說的做。”
争得師兄同意,留下那兩人後,衛離交代行蹤:“我去後廚瞧瞧,給你做頓飯。”
“不必了。”容隐并不想給衛離添麻煩,哪怕他在初暮山上的吃食全由衛離一手包辦。
衛離說:“凡人之軀,不吃飯怎麼行?”
也對,做戲要做全。容隐終于點頭,等他吃完,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收拾好東西,衛離提議:“予世,要出去瞧瞧麼?”
容隐搖頭:“城中滿是玄門中人,還是不出去了。”
像是早就料到容隐的反應,衛離變戲法似的掏出兩枚面具。其中一枚布滿耀眼紫色寶石的蝴蝶面具上了容隐的臉,隻露出兩隻好看的眼與濕潤的薄唇。衛離退後幾步,滿意笑道:“這樣,就沒人能認得出幽熒儀君了。”
熱鬧的夜市中,兩個臉戴蝴蝶面具的少年人并肩穿過人流,融入人間煙火。戴上了面具,容隐也不像平時那般冷硬,眼神也比平常活絡。衛離一直盯着他瞧,他的目光落在何處,衛離就往哪邊走。
“新出爐的鮮花餅,兩文錢一個,一分錢六個。”約摸三十,風韻猶存的老闆見了他們,語速飛快地問,“二位公子嘗嘗?”
衛離掏出一串銅錢:“來六個。”
拿到手裡的時候,鮮花餅還燙人得很。衛離掰下一小塊,吹了又吹,這才遞到容隐面前:“予世,嘗嘗。”
酥脆的餅皮下,軟爛的玫瑰花冒着熱氣,沖進容隐鼻腔。他小小咬下一口,甜絲絲的玫瑰花軟糯異常,口感極佳。就着衛離的手,容隐咬下他掰下的那塊,穩穩咀嚼。正在此時,餘光瞥見前方有一男一女,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同一張餅。他們年紀不大,似是剛成親的夫妻。那他們……可要他拿餅喂人,他又實在做不出,隻能抓起衛離的手,将鮮花餅怼到衛離嘴邊,道:“你也嘗嘗。”
衛離笑着咬下一大口,又很有分寸地隻吃了一個。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逛,直到不遠處傳來怒喝聲:“走路不長眼啊!?弄壞了我的東西,你有幾條賤命夠賠?”
人群自動圍成一個圈,中間空地上的兩個人一站一跪,跪着的那個低頭挨站着的罵。衛離長得高,一眼就看見還在罵人的那個一身紅衣,衣擺處繡着連赫嶺的聖物,藍殇草。他嗤道:“連赫嶺的人,脾氣還是那麼火爆。”
眼見紅衣男子就要動手,容隐踏步上前,卻聽見一道溫和有禮的聲音響起:“兄台,得饒人處且饒人。”
紅衣男子擡了個頭,見到一敦厚老實的男子,着一身蒼黃色長袍,胸口繡有一顆玉靈芝,正是後苓峽的聖物。他果斷放過撞上自己的人,大步朝男子走去,嗤道:“我當是誰,和稀泥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