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就跟着他們兩個。”衛離滿眼的慈愛轉瞬而逝,又補充說,“不能傷人。”
風晴一哪有不依的道理,不住點頭同意。那邊兩人便安心走入屏風内。
事情按照他的預想走,可衛離卻仍是愁眉苦臉,追在容隐身後道:“予世,我總覺得逼迫楚公子去查案,頗為不妥。”
容隐:“總比教他們除妖強。”
這語氣和說辭好生熟悉,衛離渾身不自在:“我那日隻是随口一說,并非真要拿竺姑娘做餌。”怕他不信,衛離又說,“若我當真如此無用,都等不到予世你來學我,我師父也會一劍刺死我,好教我不至于辱沒了她的名聲。”
容隐定定瞧了他一會兒,道:“師叔不會。”
衛離嬉笑:“我知師兄也不會。”
容隐搖頭不語。
入夜。
二人坐在桌旁,閉眼感受彼此的醉人顔傳來的片段。
楚洵和竺亦青領着一隊捕快來到一處破舊茅草屋内,踹開房門,尋到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實木櫃子,進了地下。火把照亮通道,弓腰彎背走了約百步,寬敞的空間就出現在衆人眼中。可,除了亂糟糟的稻草,随手扔掉的廢棄之物,連隻鬼影子都沒有。
原來是撲了個空。
畫面一轉,他們來到一處寺廟,舉起的火把驚擾了裡面的人,如同驚弓之鳥般四處亂竄,很快便被包圍在外的捕快盡數網住。
衛離問:“予世,你覺得,會有多少漏網之魚?”
容隐一顆心全懸在賊窩之中,突然出現的聲音吓得他睜開了眼,果真看見衛離正瞧着他的臉。他道:“十之一二。”
衛離說:“我卻覺得得有十之四五乃至更高。”
容隐問:“為何?”
“狡兔三窟。”衛離道:“他們先去了人牙子所在之處,可是那裡已經是人去樓空了。想必他們有多處賊窩在這縣城之中,或者,有專人負責,将偷來的嬰孩兒運走,不至于被人發現。”
容隐道:“你是說,有人偷,有人運,有人藏?”
“正是。”抓人是件棘手的事兒,與衛離料想的大差不差,“他們,恐怕隻能挨家挨戶去搜了。”
容隐問:“這事兒,縣令不是也能做麼?”
“非也非也。”衛離道,“縣令為一縣之長,若他出了意外,必會引得人心惶惶。可楚公子不同,他大可以挨家挨戶去混個臉熟。待到明日一早,貼幾張告示,大肆宣揚縣令之子奉命緝兇,會叫百姓更加愛戴縣令,相信出了事兒縣令會給他們解決。如此一來,賊人無論藏身何處,也躲不過百姓的耳目。”末了,他肯定道:“所以說,這事兒,非楚公子來做不行。”
非楚公子不行。确是如此,今日縣令下令,全城戒嚴,隻許進不許出。偷子藏于人群之中,希望能趁着水混逃過一劫。若是原住百姓和官兵齊心協力,必定能将所有人牙子一網打盡,除非他們藏到深山老林裡去。
可,他們偷的畢竟不是金銀珠寶這些哪怕磕碰了隻叫人唏噓幾句的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會在他們逃跑之時拖他們後腿的人。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容隐不禁膽寒:“若是将他們逼急了,那些嬰孩兒……”
衛離安慰:“他們偷男嬰,多是為了賣給需要兒子的人家。若真被逼到絕路,或許會将嬰孩兒作為籌碼,換取自由。”
話是這麼說,可他們不是人牙子,不能決定他們的所思所想。容隐閉眼,見到一個像是領頭模樣的中年人跪在地上,他笃定道:“捉住了。”
不少還在哭叫的孩子從那本該用于腌菜的大缸中抱出,小的或許有幾個月,大的隻有三四歲。本該在父母身邊享受寵愛的嬰孩兒,此刻蓬頭垢面,滿臉污泥被淚水洇染,哭聲撕心裂肺,讓他們這些不做父母的都目眦欲裂,恨不得對着跪了一地的人牙子拳打腳踢。
更加怒火中燒的,是站在人牙子身前的竺亦青和楚洵。
“陳捕頭,明日一早,你便在城中各處張貼告示。”楚洵狠狠掃過低頭不語的人,眼神中或許藏上了殺意,“就說,交出嬰孩兒,既往不咎,若是不交,那就等着為他們的同夥,收屍吧。”
睜開眼,衛離笑道:“這小子,我還真小瞧他了。”
等了一陣兒,仍舊不見容隐睜眼,他問:“予世?”
容隐這才睜眼,卻是一臉凝重:“我方才在想,是否所有嬰孩兒都會平安回到父母身邊?”
衛離歎氣:“但願吧。”
容隐重複道:“但願……”
可教一夜未眠的他們意外的是,本該忙于處理嬰孩兒的楚洵和竺亦青先找上了他們。
“抓到了,所以人都抓到了!”楚洵沖進他們的房間,烏青上方的眼中滿是亢奮,“所有嬰孩兒,全部平安送至我家裡了,就等他們的父母來領了!”
漏網之魚不是十之一二,更不是十之四五,一網便将他們打盡了!衛離道:“楚公子,你當真令我刮目相看!”
“和他沒有關系。”竺亦青也不再鎮定,語氣頗為暢快,“是天神顯靈了!”
容隐問:“天神?”
“正是!”竺亦青答,“是我們佘山的蛇神。”
他們來之前并未聽說過佘山有什麼鬼神,容隐與衛離對視一眼,又問:“佘山有蛇神麼?”
“自然是有的。”楚洵道,“隻是我原先并不信。”
說到蛇神,容隐想起在場與蛇的關系最為密切的,便是竺亦青。他看向仍舊平靜不下來的少女,道:“竺姑娘,我記得,你以捕蛇為生。”
“我是以捕蛇為生,不過我也救過許多蛇。”竺亦青道,“我捕捉的,多少擾人的毒蛇,或是能炮制成藥材的,并不曾濫殺無辜。”
衛離問:“你們怎知是蛇神顯靈?”
“我原先還怕消息不能封鎖,叫那些賊偷跑了或是對嬰孩兒不利。”說着,楚洵眉頭舒展,“誰知今日一早,各區巡捕接到百姓報案,發現多具屍體,說是屍體也不對,他們沒死,但是全部不能動了。”
衛離問:“是被毒蛇咬傷的?”
竺亦青道:“是,我一看便知。且他們體内的毒素并不緻命,還有法子醫治。”
不僅要制住這些人牙子的行動,還要确保他們無性命之虞以由人族發落,這當真是!容衛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憂慮。這佘山縣中藏着的東西,或許比他們想象的棘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