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域雪山,半山腰。
蔥郁草甸上,已經聚集了近千名修士。
他們的衣着五花八門,但是大緻分為淺色和重色兩類,兩種修士各自聚集,隻有少數人處于中間,客氣地寒暄着。
“長孫領主,好久不見,劍氣越發高深了啊。”
“張宗主,你的道法也頗有精進,改日切磋切磋?”
“不敢不敢,老道修行停滞多年,哪及長孫領主年輕有為,沖勁十足啊。”
“張宗主才是寶刀不老,晚輩佩服。”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陣,引得衆人側目。
開了眼了,長孫部落的首領,居然能與常樂門的掌門談笑風生?
真是一場驚悚好戲。
長孫棄是繼方停歸之後,淵界第三任領主。
他出自“淵界十七部”中最骁勇善戰的長孫部落,這個部落曾經率領族人,無數次沖破深淵,向仙門百家的領地發起進攻,一度是仙門百家最痛恨的敵人。
而另一邊,與之談笑風生的灰袍老者,則是“三大仙門”中常樂門的宗主,張常青。
由于常樂門地處東南,緊挨着深淵,因此每當魔族來犯,常樂門都是首當其沖。門中修士與魔族積怨已久,一旦碰面,便是劍拔弩張。
若非世道變了,原本水火不容的兩方勢力首領,豈能談笑風生?
怪哉怪哉……
就在這時,淩恨月帶着衆人落地,也吸引了一些目光。
丘瑾站在爺爺身後,默默觀察着。
他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杆白玉朱筆上,一邊打量,一邊變幻着神色。
好奇,畏懼,閃躲。
真奇怪,帝君前輩在修界久負盛名,衆人卻不認識他本人,隻認得那杆筆。
原來他們也沒見過帝君前輩的真貌啊?
這樣想着,丘瑾心中的緊張不安,竟緩解了幾分。
“找個角落待着,不要走動。”
淩恨月對周遭目光視若無睹,隻是側頭,淡聲囑咐道。
于是,丘瑾護着淩靈,兩個晚輩跟在丘遠山身後,默默在一塊偏僻的石頭後面站定。
他們走了沒一會兒,淩恨月的身旁,已經圍了一圈仙門修士。
丘瑾看得咋舌,小聲問道:“爺爺,碧海閣閣主是不是也來了?”
丘遠山點頭:“看那個一身白衣,衣擺繡着海浪圖案的中年人,應該就是他。”
淩靈冷不丁插嘴:“他有事求玄祖爺爺,隻要玄祖爺爺稍微跟他提一句,你們就都不用擔心了。”
丘遠山詫異道:“小姑娘,你知道不少啊?”
淩靈低頭玩着衣擺:“我自己看出來的,猜着玩。”
丘瑾誇她:“好聰明。”
“多謝。”
有點傲氣的小妹妹。
丘瑾轉念一想,不過,如果他的玄祖爺爺是帝君前輩......算了,他會比她還傲氣。
————
日頭一點點升高,方停歸還沒來。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等這場萬衆矚目的修界盛會。
人群中,淩恨月擡頭看向雪山之巅,眉頭漸漸擰起。
忽然,喧鬧人群默契地安靜下來,連竊竊私語聲一并消失,周遭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仰頭,往上看。
隻見一道人影越過蒼穹,飄然落地。
方停歸。
隻見來人一身墨染的道袍,黑發高束,大約二十三四的模樣,膚色冷白,眉眼俊逸,一雙鳳目淡漠從容,聲音沉穩有力。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
衆人紛紛如夢初醒,拱手道:“上尊前輩。”
方停歸隐退百年,見過他的人基本都死了,此番露面,着實颠覆了許多人的幻想。
因為他實在是太年輕,也太俊美了,并不像傳說中殺伐果斷的掌權者,更像是初露鋒芒的仙門新秀。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氣勢極強、極内斂,像是沉默的深淵,這是隻有經過時間和風浪的洗禮,才能擁有的氣場。
這就是傳說中的……淵界上尊。
丘瑾的目光穿過攢動人群,看到那抹傲岸的身影,不由怔住了。
盡管丘瑾常聽爺爺說,說方停歸行事如何荒唐,發迹多麼不清白......但是親眼目睹對方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心生敬仰,甚至隐約有幾分向往。
人人都向往強大,想要成為強者。
盡管立場不同,但是這一刻,丘瑾還是發自内心地希望,方停歸能夠創造奇迹。
“事已至此。”
方停歸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楚地傳到每個人耳中:“諸君,且看吧。”
說話的同時,方停歸的衣擺和發絲漸漸飄起,身周刮起小風。
其它人察覺不對,連忙後退,迅速與方停歸拉開一段距離。
可是方停歸話音剛落,山上便已經狂風大作,野草亂搖、飛沙走石。
不到一刻鐘後,天空中烏雲密布,将陽光遮蓋得嚴嚴實實,雲層之中電光清晰可見,數目之多、光芒之盛,見者無不駭然。
這便是傳說中的天劫?!
見此情形,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紛紛撐起結界,防止自己被天劫誤傷。
人群外,丘瑾和丘遠山則後退幾步,拿出淩恨月給的符咒,注入靈力,很快便出現了一道厚厚的白色屏障,将幾人包裹在内。
“阿瑾,小姑娘,斂息閉目,不要多看!”
“好!”
丘瑾不管三七二十一,席地打坐,閉目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風聲愈勁,人聲漸微,仿佛置身在深水之中。
丘瑾調好氣息,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