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方停歸沒再來過小洞天。

小菇君對此感到奇怪，長域卻心知肚明。

但他沒有說什麼。

對于醒來那天發生的時，長域總有些心虛和愧疚。

不該那樣的，不該戲耍他。

可是，明明是方停歸先動手，明明是他先察覺到自己意識回籠，做出越軌的行為！

長域心想，自己是做得不夠妥當，難道方停歸就沒有半點錯嗎？

明明是他先越界的，不止一次。

難道自己要一直裝聾作啞嗎？

不，那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一發不可收拾。

長域告訴自己，越到這種時候，越要把事情做絕，否則隻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就在這時，想起“笃笃笃”的敲門聲。

長域回過神來，原來是陳墨追。

“師尊，我有一件事，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對，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陳墨追開門見山道。

長域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對，也坐直了身體：“你說。”

陳墨追蹙眉：“事情要從兩百年前說起……師尊，還記得我們在火山島遭遇伏擊時，刺傷你的那把刀嗎？”

長域點頭：“記得，它捅傷了我的丹田，讓我的靈力大退，才使得我們落入險境。”

陳墨追點頭，繼續解釋：“我原本也是這樣想，後來卻覺得不對勁——究竟是怎樣的神兵利刃，才能讓巅峰時期的師尊靈力大退，甚至不敵區區金丹修士？”

“我總覺得奇怪，後來輾轉幾年，拿到了那把小刀，發現它似金非鐵，并不是尋常材料鍛造而成，于是四處搜集典籍、資料，才找出它的來曆。”

長域心下微暖：“你倒是執着，後來怎麼樣？”

“也是大師兄替我找到它的，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陳墨追搖頭：“後來我查出，那把小刀原來是由‘仙道石’制成，可以溶解修士的靈力，使其修為大退——不過，被溶解的靈力會消散，不能為人所用。”

仙道石？

長域蹙眉想了想，這種詭異的東西，他竟然沒聽說過，實在有些不合理。

他颔首，示意陳墨追繼續說。

陳墨追先講明了自己追查的結果——不論從如何典籍上，都無法追查出關于它的蛛絲馬迹。

經過常年的試驗，他們發現普通刀劍無法損傷它的本體，它本身還蘊含着神奇的力量，在特定情況下，甚至可以借助一絲上界的氣息，吸引天道的注意力。

長域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所以，你将那柄小刀交給方停歸，助他登仙？”

真是好荒唐，好大膽，難怪方停歸能引發天道的氣息！

可是不怕遭遇反噬嗎？！

陳墨追移開視線，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差不多......而且，那東西至今還在大師兄手裡，這兩天，他總是閉門不出，我怕......”

長域心頭一跳。

是這樣，在兩人心照不宣的回避下，他和方停歸已經三天沒見面了。

原來是因為方停歸一直閉門不出？

誰知道他想幹什麼......

長域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

不，很正常。

方停歸年少成名，征伐深淵，怎麼可能被旁人輕易猜中心思，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隻要方停歸不打擾别人，我也不打擾方停歸。

倘若他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攔不住的。

長域這樣想着，對陳墨追說：“沒事，隻要他沒弄出什麼大動靜，就不必去打擾。”

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發虛。

想了想，長域歎了口氣：“好吧，我待會兒去看看。”

————

午後，長域便敲響了别凡塵的門。

笃笃笃。

幾乎是下一秒，冰壁表面出現一道光門。

長域挑眉，邁了進去。

方停歸的“别凡塵”陳設十分簡單，一間靜室，一間書房，分立在走廊兩側，幾乎沒有裝飾。

長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書房門口的方停歸。

三日不見，方停歸似乎消瘦了一些，墨染的道袍寬大了幾分，細窄的腰身顯得有些寥落。

他淡聲喊：“師尊。”

不知為何，長域喉間有些發堵：“嗯......聽說你有一件法器，我想看看。”

方停歸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把寸長的黑色匕首：“這個？師尊拿去吧。”

見他沒有動作，長域便上前兩步，拿起了那把匕首。

最先傳到指尖的感覺，不是匕首的冷硬，而是方停歸掌心的冰涼。

長域蹙了蹙眉，他發現方停歸的身體狀态，似乎比三天前差了許多。

他沒說什麼，掂了掂那把匕首，轉身就要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師尊。”

長域側眸：“怎麼了？”

“隻是想叫叫你。”

在長域驚訝的目光下，方停歸竟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在蒼白面容上，顯得格外動人：“這是你第一次來‘别凡塵’。”

長域不動聲色：“嗯，也歡迎你來‘小洞天’。”

“會的。”

長域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什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雪山之巅，正好看到小菇君背着草藥簍回來。

長域叫住他：“小菇君，你看到陳墨追了嗎？”

小菇君想了想：“啊，他剛剛去山腳下拿藥了，因為丘遠山身體不太好，他就去拿補身體的藥了。”

“幫我個忙。”

長域握着那冰冷的匕首，語速有些快：“等陳墨追回來了，讓他去給方停歸把把脈，我懷疑他身體出了問題......”

小菇君自然一口答應：“好。”

片刻，他解釋道：“也許不是生病，畢竟他已經兩百多歲了，前段時間，他還跟我說過，說自己大限将至。”

長域隻覺得如鲠在喉。

緩了緩，他才開口：“好，我知道了。”

見長域臉色依舊難看，小菇君在草藥簍裡翻了翻，給他遞了幾束草藥。

“我找了幾株很好的草藥，陳墨追太忙了沒時間幫我煉藥，小仙君你拿去煉藥吧。你自己吃一半，再給方停歸吃一半。”

長域接過草藥：“好，多謝。”

“沒關系。”

小菇君笑了笑，碧綠的眼眸神光熠熠：“你們都是我的朋友，都在我身邊，我很開心啊。”

長域扯了扯嘴角，說：“我要閉關幾天，過幾天和你一起玩兒。”

“好啊！”

在小菇君欣喜的注視下，長域轉身回了小洞天。

————

關閉洞府，打開結界。

長域在小洞天内設了十幾層法陣，才放心地退到靜室中。

他盤坐在冰床上，仔細觀察着仙道石制成的匕首。

它很簡陋，僅僅由一塊鋒利的黑色石片，和一些皮條纏繞而成，似乎平平無奇，卻散發着莫名的危險氣息。

沒見過......

長域思忖片刻，劃破右手食指，蘸着鮮血，憑空繪出一道道繁複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