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急千金要方》裡有記載,急救窒息而體溫尚存者。安置患者于仰卧位,以物塞其兩耳,将一截竹筒的一端放入患者口腔内,竹筒接觸患者口唇部的空隙以物嚴密堵塞,使氣體不能漏出;從竹筒另一端鼓勁吹氣進入患者口腔與氣管内。如此施行約半天,患者方可蘇醒。
此刻去尋竹筒顯然來不及,事急從權,她私心又不想讓别人跟李珹有什麼親密接觸。
糾結良久,雲韶眼睫一顫,做出決定。
“我家中祖傳有個救人的手法,不方便示人,阿月,你叫那些侍衛轉過身去。”雲韶頓了頓:“你也轉過去。”
王令月一臉古怪地看着她,倒也沒有多想,給侍衛使了個眼神,一齊轉過身去。
雲韶深吸了一口氣,确認四周無人之後,撕下了裙擺的一角堵住他的耳朵,反複按壓他的胸腔。見他還是沒反應,便用帕子擦了擦李珹的臉。
“就救了你這一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親了,以後也别再讓我見到你。”說罷,她便捏住了李珹的鼻子,用嘴給他渡氣。
感受到唇瓣溫熱熟悉的氣息。李珹臉頰绯紅,伴随着劇烈的咳嗽,胸腔一陣陣地起伏。
衆人聽見聲音回頭,紛紛對雲韶的救人方法表示好奇。
王令月敏銳地察覺到了端倪。她看雲韶的嘴唇紅潤得仿佛滴出水來,眉眼間流露出一股迷人的媚态。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心中一震,立刻聯想到了雲韶提及的救人方法,震驚之餘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李珹一睜眼就看到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鵝黃色的儒裙,依舊是那麼明豔大方。
可惜,前世他有眼不識泰山。
上一世,大業尚未完成,李珏對他虎視眈眈,他無暇顧及于男女情愛,對雲韶疏忽了很多。本打算打赢這場仗就好好彌補她,沒想到卻讓雲韶對他誤會越來越深,直到死前都沒見到她最後一眼,最後陰陽相隔。
這是他朝思暮想放在心尖上的人。以他的性格,若無情意,絕不會輕易成婚。
隻是意識的太晚了。
李珹想,若有來世他一定要好好珍惜雲韶,沒想到上天竟然真的給了他這個機會。
他不善言辭,不懂如何關心妻子。雲韶獨自搬到書房住,他在書房外默默站了一夜。他吩咐下人每日來報雲韶每天做了什麼,再記錄下來,裝訂成冊。他有在努力學會做一個好夫君,可一切都來不及了。最後被身邊人出賣,孤身暴露在埋伏不遠處的敵軍視野下,萬箭穿心而死。
至于出賣他的人,心裡大概已經有了眉目,隻是尚未有足夠的證據确定。許是人間還有心願未了,死後的他魂魄飄回了隴原。
他看着雲韶的一點一滴,才發覺自己對她了解甚少。
原來她很怕黑,幼時曾被大伯母關在漆黑的祠堂裡。
原來她很聰明,那些兵書她了如指掌卻從不顯露,謹守自己做後宅主母的本分。
原來她不是普通嬌滴滴的閨閣娘子,她有勇有謀,将他的後事處理的很好,還震懾了那些鬧事的将士們。
隻是一切都晚了,他親眼看着雲韶服下了那枚毒藥。
他憑着上一世的記憶找到了湖邊,卻不見雲韶身影,尋覓許久,才在湖對岸的地方看到了她。他故意遊過去,抓上了雲韶的腳踝......
“既然人醒了,大約也是沒什麼事了,我們回去吧,南風,送他去最近的醫館。”雲韶見他醒了,默默松了一口氣,轉頭就要走。
南風力氣很大,一下子把李珹架了起來。李珹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果然,他發現背對着他的雲韶的腳步一頓,嘴角默默勾起一個弧度,心想,苦肉計還是有用的。
可下一瞬,雲韶卻隻是解了自己的披風,讓南風給李珹披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馬車上,雲韶默默無言,隻是靜靜地看向窗外愣神,她終究是狠不下心對李珹不管不顧。
他的身影在她心中揮之不去,盡管她很努力想要抹去那份情感,卻發現自己依然無法狠下心去對他置之不理。也許在她内心深處,她還是愛着李珹的。
她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些,看來她要趕快給自己物色一個新夫君。
“娘子,今日救下來的那個小郎君,如今在馬車後面跟着呢。”南風的話語輕輕撞擊着雲韶的内心。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不在醫館好好醫治,跑出來做什麼?”雲韶閉目,表示坐視不理。
很快,南風的聲音又傳來:“娘子,那人暈倒了。”
雲韶掀開馬車的簾子,李珹蜷縮在地上沒了生氣。
罷了,救人救到底。
李珹被拖上馬車時着實把雲韶吓了一跳。
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頭發比之前更加淩亂。給他的披風也沒有系上,被他緊緊箍在了懷裡,嘴裡不知道呢喃着什麼。
雲韶撫上他的額頭,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發熱如此嚴重,還要跟過來,以前竟沒發現他這麼執着。
突然,李珹抓住了雲韶還未收回的手腕,一點點扣上她的手掌心,他的指腹粗粝,有常年練劍的薄繭,摸得人心裡癢癢的。
她臉頰瞬間紅極了,另一隻手捶打着李珹的脊背:“登徒子,我可是好心救你。”雲韶使勁甩了甩,卻怎麼也甩不出去。
“今日之事,多謝小娘子相救,在下來日必定相報。”李珹目光灼灼地看着雲韶,許是那目光太過熾熱,看的雲韶心跳漏了一拍。
雲韶剛想說些什麼,李珹卻又昏迷了過去。她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卻依舊紋絲不動。
雲韶認命,悲憤地閉上了眼,把他帶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