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萦繞着龍涎香的氣息,香爐裡火苗搖曳燃燒,吞吐着白煙滾滾。
雲韶坐的有些累了,耷拉着眼皮,用手撐着下颌,盡量讓自己不打瞌睡。
她自生産之後身子便有些虛弱,李珹不願她再次受罪,直接封尚在襁褓中的公主為皇太女。這一舉措驚呆了一衆朝臣,李珹也是在昭告天下,他後宮中隻會有皇後一人,從而斷了那些家中想送女兒入宮為妃的老臣的心。
李珹與秦劍正在交談突厥來訪之事。
自李珹登基以來,邊關戰事趨于平息。他主張以仁義治理天下,促進民族融合,建立了西域都護府。奈何李珏扔下的爛攤子太多,多年沉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根除,登基兩年有餘也沒有處理完。眼下突厥首領蒙其來訪,不知又有何目的。
說來蒙其與這對帝王夫妻還頗有淵源。
多年前,蒙其曾揚言要取了李珏的項上人頭,與大越勢若水火。細作擄走長公主李婳以作要挾,卻誤打誤撞擄走了陪公主出使突厥的雲韶。沒引來李珏,引來了前來救人的李珹。
蒙其有意娶雲韶為可敦正妃,好在被她機智地逃了出去。不過李珹倒是要感謝他,若不是他摻和了一下,兩個人還倔強地不肯主動開口承認自己的心意。
蒙其是個坦蕩的人,最終成全了二人,還在大越内鬥之時出兵相助。
李珏早已逝世,兩國僵持多年,終于在李珹登基之後關系有所緩和。
秦劍退下之後,李珹繞到簾子後面看自己的結發妻子。
雲韶睡的正香甜,紅唇一張一合,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李珹眉目舒展,俯身替她披好了薄毯。
雲韶感受到了動靜,微微睜開鳳眸。聲音帶有一絲未睡醒的慵懶:“你們聊完了?”
李珹目光溫和,低聲道:“嗯,突厥使臣不日就要到訪,蒙其托人帶話,說要與我二人暢飲一番。”
雲韶想起那個烏發藍眼的突厥小首領,心裡還有股氣。嘟囔着道:“多年未見,也不知他那夜不能視的毛病好了沒有。”
“别平白又抓錯了人。”
“去歲朕送了他一顆夜明珠,他制成手串日日攜帶,想來無礙。”李珹回想起當年雲韶被俘突厥,自己孤身去尋她,幸得蒙其所救,二人才平安回到大越,心中對他萬分感激。
“你倒是大度,當年若不是他,你也不會中了一箭。”
雲韶對蒙其可沒什麼好印象,當年她被突厥細作誤認成長公主半路劫走,中途被送上了蒙其的榻上。她急中生智,趁着蒙其有夜盲的毛病,打暈他逃了出去。
逃亡路上與李珹重逢,一邊防着突厥的人,另一邊又防着李珏派去送親的人的暗殺。二人颠沛流離了一段時日,才回到大越。
李珹就是在那時中了一箭。
“好了,都過去了,又不是他親自射的箭。況且若無他相助,我們又豈會順利回到大越?”李珹摟着雲韶的腰,親昵地用下巴蹭她的臉頰,像隻撒嬌的小狸奴。
雲韶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癢,忍不住扭動着身子,躲開他的接觸。
“李珹,你越來越像小白了。”
李珹捏着她素白的手,想到那隻黏人的狸奴,有些吃醋。本來是給雲韶尋個伴,卻被它分走了不少心神。眼下又有了靜姝,雲韶留給他的時間就更少了。
“不像。”
“它沒我愛你。”
雲韶笑道:“你還真是年紀越大越會讨我開心。還記得剛認識那會,你見着我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李珹想到多年前的自己,不由得搖頭失笑。
“阿姝該醒了,嫂嫂昨日來帶了不少親手做的小衣裳給她,我們去瞧瞧吧。”
李珹揉揉她的腦袋寵溺地笑道:“好。”
年輕的帝王夫妻牽着手來到皇太女所居住的城陽宮,乳母見狀識趣的退下了。
搖籃裡的嬰兒睡得正香,不時眨巴着嘴。小巧的鼻子下巴像李珹,眉眼與雲韶十分相似,集齊了二人五官的優點。
雲韶忍不住用手指碰了下阿姝的小臉,自己的孩子真的是怎麼看怎麼喜愛。
大雨下了一整夜,雷電交加。“轟”的一聲,窗外電閃雷鳴,雲韶頓時驚醒坐起,額頭鼻尖均有汗珠,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躺在衍慶殿的床榻上。
她又做了那個夢,那個李珹當上皇上的夢。
“做噩夢了?”李珹來不及穿好衣服,披了個外袍聞聲而來。
雲韶搖頭,雖然驚訝,但這并不是個噩夢。
看着眼前還是少年人的李珹,她有些恍惚。夢裡他早已及冠,更加成熟穩重,不似眼前這般青澀。
是君王,也是父親。
“别怕,我就在這守着你,睡吧。”李珹伸手,用自己的體溫捂住她冰涼的手掌心。
雲韶卻沒了睡意:“李珹,我做了個夢。夢裡我們有個女兒。”
李珹身形一頓,雲韶的聲音很小,他卻聽的十分清楚,一向冷靜疏離的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她是在暗示自己去提親嗎?連有了女兒都夢到了。
“那她一定長得像你,玉雪可愛。”李珹唇畔的笑意更濃了些。
雲韶搖搖頭如實道:“不,她長得更像你。”
“尤其下巴跟鼻子,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