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照:“我也沒想到,夜神才元氣大傷你便跳了出來。”
老闆笑笑,眼底仍是冷的:“不過是一群怪物用死屍喂養出的東西,妄自稱神,着實可笑。”
居然是這樣……
邱恬眨眨眼說:“那你呢?他們現在供奉你,你和那夜神有何區别?”
老闆掀眸看着高大的金像:“我可從不殺人。”
邱恬眼角一抽,心說你這樣子一看就是背着不少命案的變态殺人狂級别。
“所以你是青女,難不成還真是來賜福的?”
像是終于轉回了正經話題,青女長發縮短到及腰的長度垂在身後,緩步走到金像前:“賜福,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我們又沒求着讓你賜—”
“求求你,保佑我平安,順遂,求求你神仙……”剛才看傻眼的宋秋忽然爬到青女腳邊拽住她的衣服哀求起來。
說到半截的話被人打斷,邱恬有些不悅地看了宋秋一眼。
林知照無視掉宋秋的念叨,隻問:“你來這裡賜福,那另外兩個人呢?”
青女自覺不是他的對手,簡短回道:“自然是忏悔。”
林知照臉上沒什麼變化:“賜福的代價是什麼?”
青女将地上的宋秋輕輕踢開,轉過身道:“凡受我賜福者,此生不再為人所累,諸事遂心,代價是此生不可動情,否則,你與所愛之人皆不得好死,遭萬民唾罵。”
這回她倒是說全乎了,邱恬忍不住嘀咕:“什麼萬民唾罵,你一個怪物,難不成還能左右人類的思想?”更何況都不見得能走出障。
青女輕蔑地笑了下,眼神好似在說“區區人類”。
穩如泰山坐于原位的林知照溫聲婉拒:“我便不勞你賜福了。”
青女嗤笑一聲:“奉己為神的尚不能敵你,我哪敢費力氣與你纏鬥。隻是不免好奇,竟有人能……”
話說到後面沒了聲音,林知照擡頭看過去,隻見對方嘴唇一張一合卻未能發出聲音。青女慢半拍才意識到不對,臉色很是難看:“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方才—”說的什麼?
林知照咬了下舌尖才堪堪止住後面幾個字沒問出口。什麼話能讓世界意識完全屏蔽,連他都聽不得。
他垂下眼,借這姿勢掩去眸中驚措:“這屋子如何能出去?”
他答非所問,青女重重哼了一聲:“三刻鐘後。”
一旁邱恬忍不住在心底感慨,第一次見這麼有眼色的NPC,懂得不硬碰硬的道理,還得是老大,果然是實力為尊啊。
青女低頭看向滿臉淚痕的宋秋,不知眼淚源自難過還是恐懼:“若有人受我賜福,很快便能出去。”
邱恬把蒲團往邊上挪了挪,屈腿坐了下來,顯然也不打算受什麼賜福,代價先不提,萬一青女耍什麼文字遊戲,自己被擺一道可太不劃算了。
她這麼想,那頭自進障後便被強壓到神智脆弱的宋秋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含着淚求青女賜福,後者一瞧就不是會幹損己事的人,唇角輕挑點了頭。
邱恬猶豫了下要不要阻攔,最後隻是提醒道:“宋秋,你可要想好,不可動情四個字的含義。”
結果顯而易見,宋秋并未理會她這番好意。青女則是不悅地瞥她一眼,活像是差點被邱恬斷了财路一樣。
“唉,她自己的選擇。”邱恬看着青女轉身,瞬間附身到金像上,原本眉眼柔和的菩薩像周身仿佛鍍上一層金光,隻是眼睛的位置讓人看一眼就格外心慌,“往好了想,我們的确能早點出去了。”
對于旁人的抉擇,林知照并不在意,他垂眼盯着地上锃亮的瓷磚,漫不經心道:“早些晚些都無妨。”
邱恬略頓了頓,遲疑着說:“就是有點擔心陸哥那邊,忏悔聽起來還不如賜福。”
林知照用拇指輕輕摩挲着衣服,沒有吭聲,一時之間整個屋子裡有些過分安靜。
三人順利出來的時候,鎮口已經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安檢門,道閘杆,電車軌道,這些偏離畫風的東西似乎根本沒有出現過。
“剛問青女陸哥在哪兒,她隻說很快會出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邱恬探着頭四處望望,整條路上都沒瞧見人。
林知照手心微微濡濕,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邱恬看到他的樣子,直覺這個時候最好保持安靜,于是就立在一邊無聲焦慮。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街對面的房子突然打開了門,滿頭汗的陸雲初扶着門框走出來,臉色慘敗,長發有些亂,動作都有些不利索,後面還有個爬着出來的王散,一身戲服髒亂不堪,比他還要慘上幾十倍。
陸雲初擡起頭,一眼看見對面站着的林知照,頓時松口氣擠出一個笑,無力地擡了下手,低聲喚道:“知照……”你沒事,太好了。
林知照隐隐聽到一點熟悉的聲音,下意識擡眼看過去,正對上陸雲初疲累但仍閃着一點碎光的眼睛。
那一刹那,他忽然生出一點不該存有的悔意。
他活着出來了。
林知照眸中蓦地劃過一抹嘲弄,連他自己都未發現。
天際忽而響起一聲悶雷,緊接着竟倏然落下了瓢潑大雨,仿佛在發洩着什麼不滿。
被澆了一身冷雨的林知照反而笑了下,然後徑直走向落湯雞般可憐兮兮的陸雲初。
世界意識又如何。
人之宿命,到底是不為祂所控。